第23章 一家人的风景 下（1/2）

两人都没有异议，所以我们立刻前往学生会长所在的学生会室。

「──艾远，你为什么就是……」

学生会长在一个人待起来有点太大的学生会室里静静享用午餐，听完妹妹的请求之后，伸手按压太阳穴。

二年级的艾芳芳学姐。我还是第一次好好观察她的模样，她和妹妹艾远一样个子很高，绑在脑后的黑色长发很好认。

尽管现在因为艾远的请求导致表情有些扭曲，依然眉目清秀，非常漂亮──身后的沈念用力捏了我的侧腹，所以就此打住。

「我知道突然这么拜托很不好意思。那么有可能吗？还是没办法？」

「……的确有收到几个人说要取消的联络，人数方面没有问题。」

「喔，不错嘛。那就马上把夏可的名字加进去──好痛！」

「就叫你听我说话，这个傻瓜。」

只看两人的互动，关家给人「能干的姐姐」搭配「淘气的妹妹」的感觉。

根据艾远的说法，她是个「把妹妹当成奴隶一样使唤的魔鬼」……不过关于这点学生会长多半也有话要说，所以对此先行保留。

「你是夏可同学吗？首先，谢谢你和我妹妹当朋友。身为姐姐，我也很担心妹妹的交友关系，所以有像你这种正经的友人，我很开心。」

「哪里……比起这个，我更想说对不起。派对都快开始了，这才突然说想参加，给你添麻烦了。」

「是啊，的确。本来想参加而付钱的人取消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们也有所准备，基本上不会同意新增参加者。」

以这种派对来说，都会事先制作名册，并且请参加者携带邀请函。这是为了避免外人擅自混进来。

就算是这几间学校的学生，也打算付钱，而且事先和身为负责人的学生会长提过，但是既然有其他高中参加，现在要重做名册也很困难。

「真的假的？那我就要被贴上『说了大话但是只能和姐姐共度圣诞节的男人』这个标签，面对今后的人生──啊！」

「就叫你先听我说完……我还没有拒绝。」

「也就是说……」

「对。这次是我们学生会成员也有人缺席。因为是幕后人员，不能参加派对里的游戏，但是可以在休息时间享用餐点。」

也就是说，我可以有条件参加了。

「……非常谢谢你，会长。」

「这是在我的权限内能够自行决定的极限了……对不起，做出这种像是突然把工作塞给你的事。」

「哪里。光是能够参加就很好了。」

这样一来，圣诞节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和沈念在一起。

这点真的让我很开心。

「太好了，沈念。」

「……你在说什么？」

无论沈念还是陆呈远同学似乎都会盛装打扮，所以这点也很令人期待。只不过我特别期待的对象是沈念。

「那么事不宜迟，我马上说明当天要请你们做的事，你们可以先坐下吗？」

「好的，会长。」

「好好好。」

「好～！来，沈念也坐下吧！」

「等等，我知道啦……」

虽然要做的事很多，当天会很忙，但是相对的也会确实得到更多乐趣，而且这样比较能让我别想太多，所以应该算是好事吧。

圣诞节……但愿可以顺利度过。

为什么不希望来到的一天以下省略。

以有如光速的速度迎来周五放学后，我先和沈念道别回到家里，在自己的房里进行出门的准备。

「沈念是说随便穿就好……不过该穿哪一件衣服呢？」

沈念也说她会穿室内服等我，所以我穿平常的运动服大概也行，不过……还是直接把约会时那套衣服穿过去？不，那似乎又太拚了。

多方烦恼的结果，决定只把牛仔裤换成约会时的那件，剩下就穿灰色连帽t恤和黑色羽绒外套。鞋子穿最近新买的运动鞋应该就行了吧。

「对不起，今天我家女儿……哪里哪里，你们尽管狠狠教训他也没关系。」

我正在换衣服，就听到妈妈用应对外人的声调说话。讲电话的对象多半是沈伯母吧。

而且明明只是去吃顿晚餐，到底要教训什么？

「好的，那就请多多关照了。好的，好的，再见。」

「……不用每件事都打电话也行吧。」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是先说一下。而且我也想久违地和沈太太说说话。」

妈妈讲电话时的语气很开朗，但是挂了电话又变回最近不太有精神的模样。客厅的烟灰缸里，积着有如小山的烟蒂。

「欸，妈妈。」

「什么事？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要在小沈家过夜，记得确实联络──」

「……果然是爸爸对你说了什么吧？」

妈妈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你在说什么？你爸爸跟我的联络和平常一样──」

「妈妈。」

「……不是的，那个──」

「果然是这样吧。」

妈妈没有打算提起，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结果还是忍耐不住。

话说自从我在周末见了爸爸，她就立刻说要请假，所以即使不问也能轻易想像。

「……嗯。因为被你爸爸拆穿了。就是现在的工作。然后我就被骂了。当然了，我也有所自觉。」

之后我听妈妈稍微说了一些，似乎是妈妈隐瞒爸爸，没有把现在忙得要死的出版社工作告诉

他，结果遭到爸爸质问，说她带给儿子不该有的负担是什么意思。

至于为什么会被拆穿，原因就是我因为冬天洗碗之类的家务，变得粗糙的手。

这么说来，就想起上周即将道别时，爸爸曾经针对怎么护理手给予建议。该说爸爸果然不简单吗？连这种小地方都看得很清楚。

「不过这也轮不到爸爸多嘴吧……要不然我们也没办法生活。」

「……」

然而妈妈低头不语。

这让我猜到了。

「妈妈，难道不是这样吗？」

「……嗯。对不起喔，夏可。其实爸爸每个月都有给我们钱，足够让我即使不去工作也能正常生活。」

「那么现在的生活费，全都是出自妈妈的薪水吗？」

「嗯。爸爸给的钱我全都没动。我这是在赌气，想证明即使没有那些钱，照顾自己和夏可的生活这点事还难不倒我。而且工作的时候又能忘记那些多余的事。」

然而爸爸凑巧在车站大楼遇见我，还有上周的会面日对我的情形起了疑心，于是质问母亲，以不客气的语气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这正好是上个周末发生的事。也就是说爸爸在和我道别后，立刻和妈妈联络。

关于详细情形，妈妈以「因为说的话不是太好听」为由含糊其词，但是这下多半带给妈妈相当大的打击。据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请假。

「对不起喔，夏可。之前都因为我们的私事把你耍得团团转，让你感到寂寞了。可是以后不要紧了。虽然没办法三个人一起生活，可是妈妈会陪在夏可身边的。」

「……妈妈觉得这样好吗？」

「嗯。虽然工作也很开心，可是还是夏可最重要。如果因为工作而失去夏可，那就本末倒置了。」

如此说道的妈妈露出无力的笑容。

竟然要请假不去做喜欢的工作，所以上次放假应该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苦思许久吧。

可是，我可以因此把这当成妈妈的选择吗？

「……工作时的妈妈我也喜欢。」

「呵呵，谢谢。那么等到夏可大学毕业和小沈结婚后，妈妈要不要再去工作呢？啊，还是高中毕业就来个学生结婚？我完全没问题喔。」

即使妈妈同意，沈念家多半不会答应吧。一旦做出这种事，那可不是被教训一顿就可以了事的。

倒是关于我和沈念结婚这件事，在妈妈心中似乎已经确定。

我们现在姑且还不是男女朋友。

「好啦，家里的事先说到这里，赶快去吧。啊，这个是我从职场收到的点心礼盒，这也送给沈太太吧。」

「嗯。我知道了……可是。」

「没关系的。好了，快点。要不然就赶不上约好的时间了。」

「啊啊……好、好啦，真是的。那我出门了。」

事情还没谈完就被赶出家门，就这么结束话题真的好吗？

总而言之，我觉得今天晚上会很漫长。

由于最近时常送沈念回家，前往沈念家的路已经很熟悉，不过上次踏进沈念家里是沈念在我家过夜的翌日登门拜访时，所以这是第二次。

「他们说今天很冷，所以吃火锅。夏可，你没有什么不敢吃的东西吧？」

「啊，嗯。没有。」

「这样啊。那我的胡萝卜就交给你了。」

「原来你有喔。我不会叫你喜欢吃，不过我想还是吃一点比较好。」

我和在自家附近等我的沈念会合，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走进沈念家大门。

「啊，你先进去吧，门没锁。」

背后传来沈念关门的声音。这么一来便无法回头了。

「打、打扰了……」

一走进玄关，便看见穿着围裙的沈伯母出来迎接。

「哎呀，欢迎你，夏可同学。今天不好意思喔，让你特地过来一趟。」

「哪里，我才不好意思……这个是妈妈要我转交的。只是一点心意。」

「哎呀，谢谢你。来来来，进来吧。」

在走进家门的时间点，该怎么说，总觉得空气，或者是气氛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

朝玄关一看，有双大概有我的运动鞋一?五倍大的鞋子。这双鞋子看起来穿很久了，但是完全没沾上泥土，擦得亮晶晶的。多半是沈伯父的鞋子吧。鞋子保养得很好，光看鞋子就知道他的个性。

也就是说，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

「夏可，你还好吗？看你一脸心脏随时都会停止的表情。」

「我、我没……呜噗。还好。」

我做个小小的深呼吸，勉强咽下紧张的情绪，这才走向客厅。

总之得先打招呼才行。只要利用一开始的招呼留下好印象，应该暂时不会被瞪吧。

「打扰了。这个，我──」

「──唔。」

「嗯！啊噗！」

然而我正要打招呼时，突然有东西挡住我的视野。

因为是用力撞了上去，我当场坐倒在地。

「等等……夏可，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会痛？」

「啊，嗯。我只是吓了一跳，跌得有点夸张。」

我拉着沈念朝我伸出的手站起来，只见眼前有个个子很高的人。

穿着家居服的年轻男子……这个人多半就是沈念的哥哥陆。

「等等，老哥，既然知道有人回来，就不要在这时从客厅走出来好吗？」

「啥？上个洗手间的自由总该有吧，这个笨蛋。」

「啥？洗手间？你不是才刚去过吗？还有不要叫我笨蛋。」

「……我喝太多咖啡了啦，笨蛋。」

陆哥朝我瞄了一眼，便走过我的身旁前往洗手间。

「那、那个，我是夏可。你好。」

「……啊啊，嗯。」

他只是轻轻点头，但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那种「竟敢对我的弟弟……」的戒心。不过根据刚才的对话，兄弟间的感情似乎不是太好，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吧。

「那孩子真是的……啊，孩子的爸，我带他过来了。」

「啊啊，难得你过来，先坐那里吧。」

「好。夏可同学，你可以先坐对面吗？」

我听从沈伯母的吩咐，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你好，夏可同学。我是沈念的父亲沈林。」

「伯、伯父好。我、我叫夏可。」

与沈伯父面对面的瞬间，今天最强烈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好大。整体来说都很大。

说是人如其名也许很失礼，不过这就是我对沈伯父的第一印象。

当然了，以前沈念也拿过全家福的照片给我看，所以我早有一定程度的觉悟，但是透过手机画面和在现实当中实际看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夏可同学，首先谢谢你在有很多事要忙的年底，特地过来一趟……还有，我家儿子的事也是。」

「哪、哪里……我才是受到沈念……啊，不是。」

「你就用平常的称呼没关系。儿子也已经是高中生了，既然是男女合班，有要好的异性同班同学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看得出来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或许是因为个性认真，正经八百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双眼直直盯着我，眨都不眨一下。

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压力。

说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不知是否恰当。

「真是的，你那么大的个子还一脸正经，会吓到夏可同学好吗？来吧，表情肌肉放松一点，笑一个。来～」

「唔……孩、孩子的妈，你在客人面前做什么──」

「哎呀，有什么关系。毕竟以后我们和夏可同学多半还会有很多往来。你也没那么多机会见到他，所以得趁现在打好关系才行。」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这种事总有个顺序──」

「沈念～我要让这个脑袋像石头一样顽固的大叔搞清楚状况，可以帮我一下吗？」

「好～」

「唔……你、你们两个快住手……！」

「唔呵呵，不行。沈念，我们上。」

「遵命。」

如此说道的两人开始按摩沈伯父的脸……应该说是乱揉一通。

沈伯父虽然做出像是要挥开两人的动作，基本上还是任由沈念家的两名女性摆布。

感觉隐约可以了解沈念家如此和睦的理由。

搞不好看在旁人眼里，我与沈念也是这个样子？

「夏可同学……不好意思，麻烦你也说他们两句──」

「不行喔，老公。不是夏可，而是夏可同学，对吧？」

「夏、夏可同学……拜托……」

看到三人的互动，我确实理解沈念家的权力关系。

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很体贴，很好说话的模样让我有了误会。

沈念家的权力顺位是「第一（沈伯母）并列第二（沈念、沈伯父）第四（陆哥）」。

「呃……沈伯母、沈念，那个，沈伯父好像很困扰，而且我也会像平常一样说话，希望你们可以高抬贵手……」

「是吗？那么沈念可以停手了。」

「好好好。」

沈念一副真是受不了的模样退开，沈伯父总算得以解脱。

「咳、咳。夏可同学，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不过我家差不多就是这样。」

「呵呵，就是啊。很有意思吧？」

「是、是啊。」

总之，沈伯母能够中意我真是太好了。多半是第一次见面时我有好好反省过夜的事，让沈伯母对我的印象变好吧。

「妈妈，闹剧差不多演到这里，我们也该开饭了吧。我肚子饿了。」

「是啊，爸爸和夏可同学也顺利见面，就这么做吧。老公，你叫一下上完洗手间就躲回房间的哥哥。」

「啊啊，嗯。」

这么说来我才想起来，陆哥去洗手间也已经过了大约十分钟，但是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虽然我也知道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让他待得很不自在。

于是沈伯父按下客厅里的电话机按钮。

「──陆，下来。」

『……是。』

只是静静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攻陷陆哥。

……感觉沈伯父果然很可怕的人，莫非只有我吗？

过了几秒钟，陆哥便回到客厅，于是沈念家再加上我的晚餐就此开始。

本来担心会不会紧张得难以下咽，但是刚煮好的火锅冒出的热气与香气，让我的食欲完全复活，所以我认为人类的身体真的很了不起。

至于座位，考虑到空间，决定在平时沈念与沈伯母坐的那边多加一张椅子。沈伯父和陆的体格都很高大，所以这样是无所谓。

「──妈妈。」

「嗯？沈念怎么了？」

「为什么夏可坐在『这个位置』？」

我终究是前来叨扰的客人，所以坐在餐桌角落就好，但是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沈伯母与沈念夹在中间。

「咦？他可是久违的客人，得好好招待他才行啊。」

「我、我自然会招待──」

「那我岂不是没办法跟夏可同学玩了吗？沈念，妈妈觉得独占这种行为太狡猾喽～？」

「果然这才是目的吗？」

看来我会坐在这个位置，是出自沈伯母的要求。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上次过来这里打扰时，沈念就坐在我与沈伯母中间。

「可是平常实在没有太多机会照顾这个年纪的男生。陆明明叛逆期来得很快，却又很晚才结束，现在一开口就把我当成老人。这方面夏可同学就很有礼貌又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要多多关照她。」

既然如此，就觉得可以理解沈念为什么会中意我。沈伯母与沈念的个性姑且不论，至少外表十分相似，搞不好他们对男性的喜好也有共通之处。

至少绝不是以貌取人。

「孩子的妈，沈念。」

「你看，爸爸都说话了，你就别再计较了。不用担心，『啊～』喂食夏可同学的工作会让给沈念的。」

「这、这种事……真是的，妈妈是笨蛋。」

脸红的沈念气噗噗地咬下眼前的肉，然而倒是不忘不时将昂贵的食材先夹到我的盘子上。面对这种状况，我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会显得客气，所以她的顾虑让我非常开心。

「啊，对了。欸，夏可，吃完饭后要不要玩游戏？我们平常在夏可家里玩的那个，我买了系列最新作。」

「咦？真的假的？要玩，我想玩。那个系列都很贵，我一直买不太下手。」

「好，那么饭后就来对决……所以啦，老哥，我们要借用你的房间。」

「游戏是我的，还有不要若无其事踏进哥哥的私人空间。你跟朋友待在里面时，我要去哪里才好？」

「咦？就业服务处？」

「这个时间早就关了！」

「我知道。可是找工作这种事用电脑也行吧。对吧，爸爸？」

沈念把话题扯到沈伯父身上，陆哥不禁抖了一下，全身僵硬。

「陆。」

「是。」

「周一一定要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

即使是这种乍看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对话，但却不可思议有种和乐融融的气氛，多半是因为四个人形成很好的平衡吧。沈伯父的外表严肃，却又有着温和的一面。沈伯母脸上随时挂着笑容。陆哥意外正经。再加上能干的沈念会观察他们的情形，巧妙维持平衡。

因此虽然各有怨言，四个人还是开心地围在餐桌旁边。

我觉得这样很好。心情也变得温暖。

然而就在如此思考的同时，一段记忆闪过脑中──

「真是的。对不起喔，夏可。难得你过来一趟，老是让你听这些无聊的话题──」

谈话告一段落的沈念转头看向我，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嗯？沈念？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不，还问我有没有……夏可，你该不会没发现吧？」

「咦──？」

这个瞬间，一颗透明的水珠滴落桌面。

这时我才总算察觉自己正在流泪。

夏可家三个人还开开心心在一起的儿时回忆，清楚地浮现脑中。

儿时开心的回忆一个个浮现又消失。

「妈妈，今天吃什么？好香。」

「嗯～吃什么呢？夏可，你猜猜看？」

「嗯～……汉堡排？」

「喔，答对了。为了奖励你，给你刚煮好的糖煮胡萝卜。」

「嗯～讨厌胡萝卜～」

「不可以这样，夏可是女生，不可以挑食，全部都要吃。」

「我回来了。你们两个，我回来喽。」

「啊，爸爸！你回来了！」

「是啊，爸爸回来了。今天夏可乖不乖啊？」

「嗯。」

「老公，不可以被他骗了。这孩子刚刚还说不想吃胡萝卜。」

「喔，是这样吗～？那就不能算乖啊～」

「……那我吃。」

「喔，夏可好棒，好乖。」

「呵呵，夏可真的很喜欢爸爸。来，正好煮好了，一起吃吧。」

「嗯！」

……这个时候，我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

有点唠叨的妈妈，不曾让我看过生气模样的体贴爸爸。

然而在那之后过了几年，看见这种光景的机会逐渐减少。

「爸爸好晚喔。」

「对啊。他有说今天一定会回家。」

「……妈，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开动吧。再等下去一定会等到深夜。」

「也对。难得今天我努力下厨……」

起初大概每周一次，后来变成两次、三次，最后则是每天，夏可家的餐桌上基本上少了一个人。

爸爸起初也会为这件事道歉，但是等到每天都这么晚回家便不再道歉了。

餐桌只有两个人的情形持续了一阵子，随着我长大，变成对话渐渐减少。之后伴随爸爸在公司步步高升，调任的机会也为之增加，随之而来的转学让我交不到朋友，是我无法融入校园生活而烦恼的时期。

「妈妈，我说啊……」

「怎么了？莫非在学校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我正是因为「什么事都没有」而烦恼，但是我又不敢在几乎没有谈话的沉重气氛下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我知道，妈妈也同样为了与爸爸的事而烦恼。

即使餐桌旁边坐着两个人，但是这个时候感觉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把两个人区隔开来。

接着等到双亲离婚后──

『（妈妈）上班会迟到，你一个人吃吧。』

餐桌旁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

当我发觉自己在哭的瞬间，我澈底理解了。

到头来，对于过往的天伦之乐留有最多眷恋的人是我。

听从大家的决定？怎么可能。

我在梦中好多次想说，到头来还是说不出口的话语。

「我不要你们离婚。我要你们和好，三个人再一起和乐融融。」

为了爸爸。

为了妈妈。

为了日后平静的生活。

从双亲离婚到现在，我只不过是在一直找借口掩饰自己的真心话。

脑中浮现我想再见一次的儿时光景──多半就是我重新体认这个光景再也不会回到我面前的后悔，让我流下眼泪。

我羡慕沈念的家庭。

可是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想着这种事，让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这个，对不起。我，为什么……我明明不想这样。」

然而即使流泪，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么差的时机呢？我立刻用袖子擦了几下脸，但是泪腺始终不听使唤，反而更加势不可遏地哭了出来。

「夏可同学……」

「哎呀哎呀……」

「喂、喂。」

事出突然，使得沈伯父、沈伯母、陆哥都大感不解。

是啦，之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和乐用餐，但我却突然流下眼泪，所以他们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吧。

沈念似乎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

「夏可，这个，总之先用手帕擦一下……」

「谢、谢谢……对不起，沈念，我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好让脑袋冷静。」

「啊，夏可……！」

我从沈念手上接过手帕，挥开沈念打算制止的手便冲出沈念家客厅，穿上鞋子跑到外面。

外面当然很冷，强风阵阵。

连我自己都觉得到底在搞什么。我的行动毫无意义。而且不是直接回家，就只是逃到屋外，只会让大家为难。

「啊啊真是够了，我在搞什么……亏大家对我这么好，我却擅自为了别的事情哭了起来，让他们为难……！」

我明明想与沈念变成男女朋友，非得让她看到我像样的地方不可，却在她的家人面前突然眼泪流个不停。

好难为情。

好没出息。

好逊。

好恶心。

简直像个小孩子。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却是个没救的撒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