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爷爷，再也不会回来了（下）（1/2）

回去的一路，车窗外的风景如同模糊的水墨画，一帧帧掠过，却未能在我心中留下任何痕迹。我俩并肩坐着，沉默将我们紧紧包裹。毛润辰的侧脸在昏黄的车灯下显得格外柔和，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与我一样的沉重与哀伤。发烧带来的不适与心中难以言说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毛润辰在上车坐稳后，伸出手将我轻轻搂入怀中。那一刻，他温暖的体温仿佛一股暖流，穿透了我内心的寒冷与绝望。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张脸埋进了他坚实的锁骨处，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予我方向，让我在这无边的痛苦中找到了一丝依靠。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告诉我，我还活着，我还拥有他。

然而，尽管有他的陪伴，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与痛苦。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毛润辰搂着我的那只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手臂，节奏轻柔，仿佛是在无声地安慰我，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我的手，那份力量，让我很有安全感。

晕车的不适感加上从昨天中午开始的饥饿，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就在我努力忍受这份痛苦时，一个突然的急刹车，让我再也无法忍受，胃酸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口中喷涌而出。那一刻，我惊慌失措，连忙用手捂住嘴，但那股强烈的呕吐感还是让我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呕吐物从手指缝中渗出，弄脏了衣物和座位。

毛润辰的反应异常迅速，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从背包里掏出了塑料袋、湿巾和纸巾。他温柔而熟练地帮我擦拭着呕吐物。我不好意思地想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自己来处理，但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我好好休息，一切交给他就好。

清理干净后，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了我最爱吃的饭团和三明治，还有一个保温杯和一瓶矿泉水。看到这些熟悉的食物，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在这个充满悲伤的时刻，他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还记得我需要什么。这份细心与体贴，让我心中的痛苦与悲伤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毛润辰浅浅地笑了笑，轻轻地擦掉我眼角的泪水，继续把我搂在怀里。他掰开了饭团，一点点地喂到我嘴里，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让我暂时忘却了痛苦。他又打开保温杯，将里面的红糖红枣水小心翼翼地喂给我喝，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温暖了我的全身。

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仿佛能读懂我的心思，知道我现在不需要任何语言，只需要一个默默陪伴的人。他就这样静静地陪在我身边，用行动告诉我，他一直都在，他会一直陪我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这份无言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要来得更加温暖和有力。

毛润辰把我送到了奶奶家小区门口，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紧紧拉着我的手，缓缓放到他的胸口。我能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那份无言的承诺和力量透过掌心传递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对我们之间无需多言的理解和默契，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知道了。”随后，我转身迈进了小区的大门，一步步坚定地往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小区的小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爷爷生前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而又略带苦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就在我沉浸在对爷爷的思念中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快步走到家门口，耳边传来的是屋内叮咣作响的搬东西声，夹杂着奶奶尖锐而刺耳的呼喊：“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存折？”“这死老头子把存折都放哪儿了？我得找出来，万一让他给人了就完了，我下半辈子怎么办？”“我攒了一辈子”“他肯定有私房钱”“一辈子就不知道惦记我，死了也不打算留给我，是不是，死老头子”。

我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惊愕不已。半身不遂的奶奶正行动麻利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连枕套被套都拆开查看，一边拆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小婶。小婶不耐烦地应和着，见到我进来，立刻噤了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安。

“你在干什么？”我愤怒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奶奶被我突然的怒吼吓了一跳，急忙挪动身子看向我，慌张地扔掉手里的东西，瞬间换上一副哭腔：“没找什么，我找你爷爷的衣服，后天烧了给他。”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这场拙劣的表演，只觉得可笑至极。奶奶见我无动于衷，哭得更加卖力，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虚伪和欺骗，猛地一下将手里的书包砸向了茶几，伴随着一声巨响，茶几上的玻璃杯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碎片在夕阳光线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小婶被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跑回自己屋里偷偷给小叔打电话。而奶奶则在一秒钟内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惊讶和愤怒，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罪人。没几秒钟，她又想要开始哀嚎，但被我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你想怎么样？爷爷没了，你只想着那些钱。爷爷就是你逼死的，你怎么还好意思在这儿装模作样？”我愤怒地敲着桌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爷爷的相片呢？灵堂呢？为什么不摆？为什么？”

奶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磕磕巴巴地说出“我害怕”这三个字。听到这三个字，我更是怒不可遏：“你也知道害怕？天天拉着你的儿女骂我爷爷的时候你想啥了？天天虐待他，吃粥吃咸菜的时候你想啥了？他伺候了你一辈子，你拿他当过一天人吗？就因为年轻时候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小错误，就至于你死死拿着他不放吗？现在他都死了，自杀死了，你还只惦记他的钱，连灵堂都没有，你还是人嘛？老太婆！”

“你嫌弃我，嫌弃我妈，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吗？你会遭报应的，老太婆”。

这些话仿佛是我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边说边拿起屋里的东西往外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痛苦和愤怒一并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