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把盏温柔（2/2）
宝玉见碟上盛的是茄子与西红柿，欢声道：“要弄酱烧茄子么？”
“是蒜香茄子。”沈瑶更正道，接过碟子，将切成角状的茄块拨入一碗早已打好的面糊内，挂上浆丝，走到另一只热了油的炒锅前，倒入其中，顿爆起一阵滋滋炸响。
宝玉道：“原来是这么弄的……有趣有趣。”
旁边在一碗调料中抓排骨的兜兜翻了翻眼，脸上露出“真是大惊小怪”的心情。
沈瑶罗袖半卷，抄起一双长筷把滚油中的茄块逐块翻个，直至炸成金黄，刚刚捞起盛于盘中。
“好啦？”令郎俯头嗅了嗅，只觉满鼻飘香。
沈瑶嫣然道：“馋啦？”手上仍是忙个不停，却用糖、酱油与肉末调弄了半碗配料，在小锅里爆了些许蒜瓣，又把半碟切做月牙状的西红柿拨入炒锅，煎至汁出，方将配料与蒜瓣一块倒入搅拌，数翻后再把炸过的面浆茄块倒入……行动手法始终麻利隧道。
宝玉瞧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喃喃道：“阿瑶，原来你是这么会做菜的…”
沈瑶笑道：“没措施哟，我们又没有人伺候，什么都得靠自个的，你去那里拿几个盘子过来。”
纷歧会儿，宝玉便打烂了一只盘子并弄翻了半瓶酱油。
兜兜提倡嗔来：“大少爷，我们就够忙了，求求您莫再给我们添乱儿了。”动手便将令郎往外边推。
宝玉犹不甘走，忙央道：“那我什么都不动，只留在这里陪你们说说话。”
沈瑶夹起一块烧茄，放在唇前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爱郎的口中，哄道：“这儿油烟大，你乖乖去那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好了。”
宝玉只得依依不舍地脱离，边走边嚼口中的佳肴，味道竟是奇香异美，心舒神畅间转头，望着灶台前两个忙碌女孩儿的纤俏背影，只觉越发可人起来。
宝玉在厨房隔邻一间衡宇中的小厅里等了片晌，兜兜便陆续端菜过来，一样样摆放桌上，除了适才尝过的蒜香茄子，尚有一碟酱排骨，一碟清炒小花菇，一煲锅烧豆腐，一盆鲜笋鸡汤。
令郎看这几道菜皆是寻常工具，但却做得色香俱全异样精致，不觉腹中食虫大动，迭声道：“真真辛苦你们啦。”趁女孩儿忙着摆碗安箸，忽在她那吹弹可破的俏面庞上亲了一口。
兜兜娇躯颤了一下，怒视悄声道：“作死啊！”
宝玉嘴角挂笑，悄声道：“这样便得死，下午那样却又如何呢？”
兜兜大羞，正要上前拧他，突听外边响起踏着落地枫叶的脚步声，知是小姐来了，只好悻悻作罢。
沈瑶换了件淡黄衫子，抱着一小坛酒步入屋来。宝玉忙上前接过坛子，启塞朝里边闻了闻，眉花眼笑道：“好香啊，是什么酒？”
“就是今儿给那些大侠们喝的都中‘玉井坊’呀，不外你放心，这内里可没有下什么‘锁元刀’的。”沈瑶笑吟吟道。
宝玉笑道：“你拿来的，即是放了断肠草鹤顶红，我也心甘情愿吃下去。”
三人入座，沈瑶道：“快趁热尝尝吧，不知合不合你的口胃。”帮他夹了半碗菜，又抱起坛子为他斟了杯酒，日间那叱咤风云的逼人威风凛凛尽已不见，此际宛若个闺阁内的小娇娘。
宝玉心头激荡，望望她们跟前，问道：“你们怎么没杯子？”
沈瑶摇头道：“我们不喝，不会。”
宝玉哪肯一人独饮，道：“那就喝一点点，我们久别重逢，焉可不饮，都喝都喝！”
兜兜却道：“好象也没多久吧？不外十天半月而已。”
宝玉望着沈瑶，痴痴道：“可是对我而言，可谓一日三秋过活如年矣。”
沈瑶心中酥甜，玉颊生晕，在微微摇曳的灯火映耀下，愈显得妩媚娇艳，微笑道：“胡编乱撰，好啦，就陪你喝一杯吧，动筷呀。”
宝玉奔忙了泰半日，腹中早已饥饿，又见桌上碗碟俱是青白细瓷，菜肴样样精巧，哪还顾得斯文客套，一轮狼吞虎咽，只吃得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连声赞道：“好吃！好吃！阿瑶，想不到你竟会做这么好吃的菜。”
兜兜道：“才晓得啊，我们上将军可喜欢吃小姐做的菜了。”
宝玉大感兴趣，望沈瑶道：“是么？快说与我听听。”
沈瑶道：“没什么啦，因为朱伯伯甚喜美食，曾请过许多地方的名厨到我们极乐谷来做菜，我想等他们走后也能做给朱伯伯吃，便不时到厨房资助打下手，悄悄学了一点儿。”
宝玉道：“原来如此，竟是名师之徒啊！无怪这几个菜看来寻常，吃起来却是这等鲜味，且与都中的风味甚不相同，譬如这酱排骨，啧啧啧……”
沈瑶笑道：“不是酱排骨，这叫‘醉排骨’，是闽南一带的名肴，用黄酒调制的，佐料有胡椒、白糖、卵白、辣椒、盐、醋、芥末、酱油、麻油等物，所以味道较繁，适才还怕你吃不惯呢。”
宝玉边听边吃，愈觉食物佳美，暗忖日后认真娶了这小仙子，口福可就不浅啦，想到美妙处，心中一阵神魂颠倒。
“你逐步吃啊，小心给噎着。”沈瑶见他狼吞虎咽，一手支着下颔笑吟吟道。
兜兜却乘隙损了一句：“真是糟蹋，堂堂一个荣国府令郎，竟然如此吃相，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呢。”说着自个笑了起来。
宝玉把满满一匙豆腐送入口中，迷糊道：“知道吗？我可忙了整整一下午啦，连口水都没喝上。”
沈瑶想起他今日在柔水庄的体现，心中欢喜，帮他舀了碗汤，嫣然道：“不是弄了这些菜慰劳你么。”
兜兜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儿悄悄地烧了起来，瞪着令郎脱口嗔道：“谁叫你啊！”
宝玉略为一怔，猛有所悟，只朝女孩儿色迷迷地坏笑。
沈瑶并未觉察两人的离奇，问令郎道：“你今儿怎会突然跑到柔水庄来呢？”
宝玉便从在酒肆里遇见沈问星一行开始，把事情经由简略说了。
沈瑶方知他今次在柔水庄遇险，完全是为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感动甜蜜，柔声道：“知道吗？你今儿这样，可是随时会送命的，下次再不行硬来了，想与我为敌的人可多着呢，你别管。”
宝玉举起羽觞，狂言不惭：“为了你们，即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来，陪我干了。”
两个女孩果真不怎么会喝酒，各陪了一杯，脸上便都晕了起来，话语也渐多渐娇，嬉笑嗔哝间可爱无比，色人左瞧瞧右望望，不觉痴了，心中叹道：“倘若能得这两个尤物儿陪我一生一世，夫复何求矣！”
也许因为太过幸福，痴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受来，令得他一阵惶然悸动。
兜兜睨了他一眼，问道：“冷吗？”起身去把门掩了，又去把屋角的一只炭盆子提了过来，用灰锹将熟炭埋了一埋，拨红了炭火。
听着被关在门外的山中夜风那不宁愿宁愿的咽呜声，屋内愈显得温暖温馨，宝玉心中迷恋无比，真盼时光就此凝住，忽记起尤物离京的原因，问道：“对了，阿瑶，你们追上那老妖怪没有？”
“追上了。”沈瑶答。
宝玉紧张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夺回圣莲令？”
沈瑶道：“我们一路急追，前后截住了他两次，但那厮简直厉害，我们有叶叔叔资助，却照旧无法制住他，先是蒋叔叔受了重伤，滞留于客栈养伤，才为今日那帮宵小所趁。第二次接战时更为猛烈，辛、常、许三位叔叔亦都受了伤。”
“啊！难怪今天只有焦老爷子现身……厥后呢？”宝玉继问道。
“厥后终于重创了谁人老怪物，圣莲令总算给我们拿回来了。”沈瑶笑吟吟道。
宝玉大喜，欢声道：“太好了！那你明儿就可以回都中了是吗？”
沈瑶望着他，徐徐地摇了摇头。
“怎么啦？尚有什么事情吗？”宝玉急了起来。
“焦老爷子与叶叔叔都判断，冰魄老怪今次失了圣莲令，肯定会来个恶人先起诉，跑去圣山跟元老会乱说八道，因此我们也必须赶回圣山，向元老会述明情况，并请圣母她老人家出来主持大局，命柯百愁交出教主之位。”
宝玉问：“为什么要让你们教主退位，他当得欠好是吗？”
沈瑶摇摇头：“不，自以后人做了教主以来，圣教的实力可谓蒸蒸日上，倘若抛开跟许多门派树怨越来越深这一点岂论，他实是个足以胜任教主之位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赶他下台？”宝玉大惑不解。
沈瑶凝思道：“因为上将军怀疑我爹娘的失踪与他有关。”
“啊？”宝玉吃了一惊。
沈瑶接道：“他若继续在位，掌控着圣教的资源，凭我一人之力，便很难寻找到我爹娘的下落。”
宝玉已听明晰个或许，若有所思道：“你怀疑他为了教主之位害你爹娘是么？”
沈瑶睨了睨他，悦颜道：“原来你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呆的哦……”她嘻嘻一笑，转霎肃容：“实在江湖上一直都有些类此的传言，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另外我总感受这几年来有人在想方设法阻挠我寻找爹娘的下落，譬如今次入京，一路连遇高人阻拦，焦老爷子他们就怀疑是柯百愁漆黑所指使，究竟魔音鬼母与药尊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宝玉越听越担忧，眉头大皱：“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岂非十分危险？阿瑶，不如你别去圣山了，我们再另觅他途寻找你爹娘。”
沈瑶微微一笑，道：“你怕我回圣山会亏损是么？别担忧，圣母最是疼我，一定会秉公处置的，况且柯百愁登位之时，就曾立下谁能请回圣莲令他便连忙让位的誓言，这个元老会自然不会忘记。”
“让位？你是说那柯百愁会让位与你？你……你要做白莲教的教主？”宝玉愣了一下。
沈瑶目遥远方，轻轻应道：“嗯，不管他肯不愿让，我都要成为白莲教教主。”
宝玉瞠目结舌，望着跟前的绝色仙子，突然觉察自己原来是不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