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1/2)
是日,狮虎口一战,江北军第七营第二队阻敌半日杀敌三百,队中六十七壮士皆壮烈牺牲,队正杨墨身中七创,断一臂,倚壁而亡,至死刀未离手。
————《盛元记事》
不知是谁先开始唱起了战歌,逐步地各人都随着和了起来,阿麦也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的唱不出调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杨墨最后留在阿麦影象里的就是他的那张笑脸,眼睛笑眯眯地弯着,嘴咧得极开,方正的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子……阿麦知道她再也不用担忧他会泄露她的身份了,也不用算计着怎么杀他灭口了。可是……为什么心底的某个地方会丝丝作痛?
又往深山处走了两天,军中食物已经吃尽,到后面各人都是在用野菜果腹,幸好现在已
是早春,不少耐寒的植被已经泛绿。长距离的奔忙逃亡,耗到现在,险些所有人靛力都已经被榨干,往往还在赶路中,就会有些人突然倒下去了,以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在世的人默然沉静地挖着坑,然后把战友下葬。坑很浅,只刚刚能把人埋住,没有时间来好好地挖一个墓,也没有谁人气力。
在世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还得继续往前走。
阿麦身上仅剩的一小块面饼拿出来,用手掰碎了想塞到张二蛋的嘴里,张二蛋死死地闭着嘴,说什么也不愿张嘴。
“听话,二蛋。”阿麦哑声说道。
张二蛋却拼命地摇着头,到最后咧开嘴放声大哭道:“伍长,你们把我放下吧,我就是个累赘,你们丢下我吧!我求你们了。”他趴在地上,跪不起身来,只是用胳膊撑起一点来,用额头鼎力大举地撞着地,“我求你了伍长,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阿麦伸脱手去垫在了他的额头下:“傻小子,现在再丢,前面的气力不是白费了么?”
王七从前面拎了只兔子过来,眉开眼笑地对阿麦说道:“阿麦,你看看,要说比箭法,你绝对不如我。”他转头看到张二蛋还伏在地上呜呜哭着,来到他身边蹲下,忍不住骂道:“又他娘的犯老偏差,哭,哭,哭!好歹也是条男子了,一怎么就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唧唧。”
王七把手里的兔子脖子割开,顺手递到阿麦眼前,阿麦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把嘴贴到豁口处闭上眼鼎力大举地吸了几口,腥热的兔血入口,化成温热的线落入腹中。腹中显着是空的,可是照旧压不住的恶心泛上来,她闭着眼屏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强自忍了下去。然后抬眼问王七:“逮到几只?”
“有个七八只吧,不外这会兔子正瘦,没几多玩意。”王七回道,他又咧着嘴笑了,说道:“他娘的也是怪了,这山里的畜生们似乎也都知道咱们兄弟要饿疯了,大点的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兄弟们想逮个虎啊狼的,效果连个毛都没见着。”
“把捉到的这些猎物给大伙分下去吧,就这么垫点吧。”阿麦付托道,默然沉静了片晌又说道:“等过了前面的山谷到平家坳,如果还没雄师的踪迹,咱们就不再往西了。”
平家坳,乌兰山脉深处崇山峻岭间的一处狭小平原,如果要举行大规模的伏击战,这里是周遭几百里的不二之选,阿麦知道,商易之清楚,预计常钰青心里也有数。
只刚领着队伍谷口,那盼到望眼欲穿的江北军斥候终于从前面纵马飞来,阿麦站在队前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揉眼睛,生怕这再是自己的幻觉了。还记得母亲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每个女子心中都有着一个英雄,在万人瞩目中身披金甲脚踩祥云过来救她脱离逆境……而现在,阿麦却以为这个英雄不用身披金甲,不用脚踩祥云,他只需要穿一身江北军的戎衣,然后再骑匹马就足够了。
“来人可是江北军的第七营?”那斥候勒住了马,高声问道。
阿麦走出一步,答道:“是。”
那斥候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投道众人身上,高声问:“校尉营官陆刚何在?”
阿麦抬着头看他,没有说话,只招了下手,身后背着陆刚遗体的亲兵从队伍中走出,来到阿麦身旁立定。那斥候也是一愣,怔了片晌后跃下马来,默然沉静着冲陆刚的遗体行了个军礼,然后转向阿麦这里说道:“将军有令,所有人等速入谷,于平家坳处待命!”
“卑职得令!”阿麦一字一顿地答道。
斥候没再多说,翻身上马后又继续往后驰去。
南夏盛元三年三月,江北军第七营引北漠常钰青雄师至平家坳谷外,至此,七营一千四百二十七人,犹存三百九十二人。初八日,慌忙调来的江北军步兵第五营从后袭击北漠先锋营,五营兵败,残部退入平家坳。
阿麦再次在江北军的中军大帐中见到商易之和徐静时恍如隔世,商易之一身轻便的锦袍,飘逸依旧,而徐静,貌似只下颌上的山羊胡子长了一点点。
商易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默默地审察阿麦,良久都没有说话。倒是徐静打破了这片默然沉静,微微笑着说:“阿麦辛苦了。”
阿麦垂下了视线,恭声说道:“不辛苦,是卑职的天职。”
商易之眼神一黯,转身走到帐中挂的地形图前,问道:“第七营走的什么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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