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航（下）（1/2）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众人身上又都负了重物，行走起来越发未便，说是要跑步回营，可那里跑的起来！再者俗话说的好“远道无轻重”，那一套铁甲背在身上，开始时尚不以为如何极重，可是越往后走，就越以为发沉。阿麦耐力虽有，脚力更是比一般的男子都精彩，可论到体力上去，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儿身，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子相比就差得多了。山路只走了一半多，她靛力已徐徐不支，脸色由红转白，牙关也情不自禁地紧扣了起来。

张士强一直跟在阿麦身后，见她法式徐徐滞重，就察觉出她已感应吃力。和阿麦相处这些时日以来，他已深知阿麦的性情，知道要是直接劝她停下休息或是减轻她的负重，她肯定不愿同意，于是便居心落下几步，来到后面的带队队正身旁，给那队正做了个眼色，又看了前面的阿麦一眼。那队正也是个机敏人，见此已明确了张士强的意思，忙往前赶了几步跑到阿麦身边，喘着粗气说道：“大人，兄弟们都有些累了，怕是得歇一会。”

阿麦闻言，转头扫了一眼队伍，停了下来点了颔首。那队正大喜，忙下令队伍停下来原地休息。此令一下，众人便都把身上的负重解下来就地休息，尚有不少人连负重也懒得解，爽性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阿麦已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强撑着样子往远处走了走，找了一高处背着人群坐下，这才塌下腰来大口地喘起气来，可没等气喘匀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忙又暗自直了直脊背这才转头望去，却见是张士强跟在后面爬了上来。阿麦禁不住松了口吻，冲着张士强伸脱手去拉他上来，然后又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他坐下来。

张士强咧着嘴憨厚地笑了笑，在阿麦身旁坐下，见阿麦复又低下头去并不剖析自己，便也不多嘴，只从身上的背囊里摸了个杂面馍出来，悄无声息地递了已往。

阿麦微怔，她和所有的士兵一样，也是接连两顿饭都没吃，肚子里早已经空荡荡的了，现如今看到这圆生生的杂面馍，脑中还来不及反映，嘴里却已是自然而然地排泄起唾液来。

张士强见阿麦片晌没有反映，还道是她要责怪自己私藏干粮，面上便有些呐呐的，伸在半空中的手不自然地震了下，略带尴尬地解释说：“不是多拿的，是……昨天晚上俺省下来的，所以，所以不算大人搞特特殊，大人，你——”

阿麦笑了，伸手从他手中接过杂面馍，掰成两半递回半个去给张士强，又把自己手里的半个咬了一口，这才低声笑道：“就是私藏的也没事，”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并无人跟过来，便又嘿嘿笑道：“做人嘛，不要那么死板，该活络时就得活络点。”

张士强被阿麦夸的有点酡颜，咬着杂面馍也随着嘿嘿傻笑。阿麦几口吃完，又仔细地把落在衣襟上的碎屑都一一捡起吃了，这才随口问张士强：“我怎么发现你总是能剩下干粮？营里的每人的定额也没那么多啊。”

张士强的面色有片晌的黯淡，默然沉静了下才低声回覆道：“小的时候家里闹过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就记着了俺娘说的话，有吃的时候能省就省下点，省的下一顿受饿，就算吃不饱也比饿死了的强。”

阿麦听完，片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以为适才吃下去的半拉馍馍堵得胃里有些难受，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用力拍了拍张士强的肩膀，张了半天嘴才说出一句：“挺有原理。”

阿麦向导众人回到营中时天色已经擦黑，营中的军需官李少朝正站在营门口外慢悠悠地绕着圈子，见阿麦等人从远处过来，这才停了下来，脚下连迈了几步迎了上去。等看清楚大伙身后背的工具，李少朝兴奋地嘴一咧差点没笑作声来，可这嘴角才咧到一半，就又看到了自家大人那张满脸泥汗再也俊俏不起来的脸，于是那嘴角又强强地收了回去，只是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迷得更细了。

“营中可还留着饭食？”阿麦问道。

李少朝一边去接阿麦身后的盔甲，一边连声说道：“有，有，有，给大伙备着饭呢，都是干食，尚有荤菜呢！”

众人一听，忍不住都欢呼起来，齐齐地瞅向阿麦，只等着她下令去用饭。阿麦见状也笑了，付托李少朝把这回带来的武器盔甲都点清楚，看是否损坏丢失，然后就赶忙领着大伙去用饭了。

等阿麦这里吃过晚饭，李少朝那里也已经清点完毕，过来给阿麦回话。阿麦随意地问了几句营里现有的情况，李少朝都详细地答了，说着说着便又把话说到了军队训练上，于是说道：“大人该向元帅再要个好的教头来就好了。”

阿麦闻言抬头看着李少朝不语，李少朝被她看得有些欠盛情思，只好咧着嘴干笑。阿麦这才转开了视线，淡淡说道：“要去你且去要，就这些工具照旧我把脸皮在石壁上磨了又磨才从元帅那里讨回来的，你家大人这张脸是已经用完了，没得剩了。”

李少朝被阿麦几句话噎得只知嘿嘿干笑，说道：“那咱们就先等等再说，要不就现在咱自己营里找，总能挑出几个枪棒刀箭好使的人来。”

阿麦也颔首，她实在也很清楚营里现在实缺一个好教头，可只西泽山一役，营里的老人就死了个七八，现在的大多是新招募来的新兵蛋子，要想找出几个武艺醒目的来谈何容易。心道这事也只能暂且押后再说，可事情偏也凑巧，就在李少朝提了这事没过多久，老天爷就还真给他们送过来一个没得挑的教头来，正是那在西泽山一战中失散的原第七营的校尉营副黑面！

大伙都没成想这黑面还能在世，再次相见着实激动，团团地把黑面给围住了，人多口杂地说得热闹。黑面比原来瘦了不少，面皮更黑了，原来那日他在后阻拦鞑子，身上也不知道被砍了几刀中了几箭，厥后终于体力不支昏死已往，等再醒过来时战场上早已无人，当地的一个猎户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回去，足足养了月余才气爬起身来，这就往乌兰山深处找寻江北军，厥后辗转寻到了江北军大营处，商易之留了他几日，便让他回第七营了。

众人听了皆是唏嘘不已，禁不住想到了惨烈战死的陆刚和杨墨等人。阿麦心中更是庞大，眼前只不停地浮现杨墨最后给她的谁人辉煌光耀笑容，一时间竟然连话都忘了说了。直到李少朝出来打圆场，阿麦这才惊醒过来。

黑面过来和阿麦见礼，阿麦对他好言宽慰了几句，心中对于黑面的回归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黑面是一员难堪的猛将，这下子营中的教头也总算有了着落，忧的却是这黑面本就看她不起，现如今她却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难免他会不平。谁曾想阿麦这次的担忧纯属多余，也不知道黑面临来前商易之交接了什么，总之黑面临于阿麦的部署非但没有抵触，更是少见的配合，这让阿麦大大松了口吻。

这样一来，营中人员装备均已差不多补齐，再加上又没有什么战事，日子便过得格外快些，眼见着天气一天天变热，江北军在乌兰山中的第一个响便到来了。

由于天气越来越热，士兵训练的时候穿的便越来越少，到了厥后黑面带头，满校场上便都是打了赤膊的男子，只除了一小我私家——那就是第七营的主将阿麦。阿麦非但逐日里戎衣穿得整齐，就连外面套的软甲都未曾脱下过。最初亲近的几名部下还暗地里夸自家大人那是儒将，和自己这伙子粗男子差异，可等人们热得都光了脊梁，自家大人的背后也印出碱印子的时候，各人的眼神中难免有些怪异了。

人们私下里难免聚会会议论几句，有次正好被第四队的队正王七听到，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瞅了两眼四周见主将阿麦并不在四周，这才嘿嘿笑道：“那是因为咱家大人肉皮子太嫩，又白，太不男子了，他哪盛情思往外露啊！”

众人哄笑，有人笑道：“那越捂不是越白了？还不如跟咱们一样，脱光了晒上两天，自然就黑得跟炭人一样了。”

王七道：“胡咧咧，咱家大人跟咱们纷歧样，你看他那脸色，整年这么晒着也没见黑了几多，还不是跟小白脸一样，这人比人啊得死，货比货得扔！”

有人居心激王七道：“王七，你就瞎说吧，说的跟你见过大人身上什么色一样，你也就是跟咱们吹吧。”

王七听他如此说，面上便有些不搁，瞪大了眼说道：“怎么没见过？不瞒你们说，想当初咱们和麦大人可是一个铺头睡过的兄弟，不信你去问大人，他正经是咱们第四队第八伍出来的！能不知道什么样么？咱们还和麦大人打过一架呢。”

众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那里又能真去和自家大人核实，有人又笑着问王七：“那你和大人打架，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