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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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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四年春,麦帅从卫兴出乌兰击北漠,过泰兴二百余里,于无名谷设伏三日,辨其狡计,妙使箭矢火黎,破胡虏精骑三万,谷中余白骨累累,始称白骨峡。

————《夏史-麦帅列传》

盛元四年春,豫州城。

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丝,让整个豫州城都染上些许江南的朦胧。按理说豫州地处江北,是不应有这样绵延的细雨的,可今年偏偏希奇,雨量较往年丰沛了许多。这样的雨连下了几日,虽然于出行造成了极大未便,可却喜得农人们直念叨菩萨保佑,田里的麦子正在抽穗,恰是需要雨水的时候,有了这样一场雨,今年的年景就看到了一半。

这样奠气实是不适合出门的,街道上人很少,只偶然有两三行人撑着伞从青石街面上快速地走过,袍角被脚跟带起的泥水打得湿了,斑黑点点地,显得有些狼狈。街上本是极静的,偏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难堪的静谧,纷歧刻,几个披甲的北漠骑士便从街角处转了过来,纵马疾驰到城门处才一勒缰绳急急地愣住。只见为首那人玄衣黑甲,马侧挂一杆长枪,俊朗的脸庞淡淡地笼罩着一层杀气,赫然是北漠杀将常钰青。

守门的小校急遽迎上前,刚叫得一声:“常将军——”

常钰青身侧的侍卫已是掏出了令牌,在空中亮了一亮,喝道:“奉令出城,速开城门!”

那小校不敢延误,急遽跑去指挥着兵士将城门打开,不及转身回禀,那一行人已是纵马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入目的即是满眼的绿。绿油油的麦田延向远方,似乎看不到边际。斜风细雨之中,那绿更显油亮,直翠得沁人心肺。不外,常钰青现在却没心情浏览这美景,只是不时地挥舞马鞭催马疾驰。

卫兴于泰兴大北效果不出陈起所料地奔东而去,谁知本应拦在东行路上的常钰宗三万铁骑却意外遭伏,只不足四千的人马逃出生天,不及休整又和唐绍义的骑兵碰了个正着。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也幸得常钰宗机敏,连夜向北让开工具蹊径,任由得江北军两部合兵,这才暂时保住了手中的几千人马以待援兵。

说起来常钰青倒不怎么担忧常钰宗这个堂弟,因知他年岁虽轻却向来稳重,这次遭伏怕也是一时大意,真正让常钰青担忧的却是那带兵追击唐绍义的崔衍!就他那急躁性子,没了周志忍的压制怕是要吃大亏!思及此,常钰青的唇角禁不住抿得更紧,扬鞭将身下的夜照白催的更紧。

江北军,中军大帐。

帐中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现如今聚在帐中的将领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上将军卫兴并未披甲,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战袍坐于桌前,看着桌上的舆图默然沉静不语。唐绍义与阿麦对视一眼,俱都随着默然沉静下来,倒是林敏慎见几人都无消息,忍不住作声说道:“如今常钰宗虽然北遁,手中却仍有数千精骑不容小窥,崔衍又在后紧追不舍,他们这显然是想迫我们继续东行,如若我们继续向东,岂不是正中了鞑子企图?”

帐中诸将听得徐徐颔首,众人皆知江北军的基本在乌兰山,向东行的越深便与乌兰山离得越远,陈起此次明确是要断了江北军的基本。

卫兴却未亮相,只又默默看了舆图片晌,突然抬头问阿麦道:“麦将军如何看?”

阿麦被问的微怔,想不到卫兴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泰兴一战,江北军损失惨重,八万余人只剩下不足两万,军中诸将也折损泰半,右副将军李泽、副将张泽等皆都战死,营将战死的更多,可即便如此,排在她前面的将领尚有好几位,卫兴也不应第一句就问道她的头上来。

阿麦抬头,看到林敏慎正冲着自己眨眼睛,心中马上明晰,略一思量后答卫兴道:“禀上将军,末将认为眼下我们只能继续向东。”

阿麦此言一出,帐中诸将均感惊讶,禁不住都直直地看向阿麦。阿麦却不张皇,只用手指着桌上的舆图道:“陈起在泰兴、汉堡、秦山一线埋有重兵,更况且崔衍四万追兵就在身后,此时西归显然不行;向北则是常钰宗,人数虽然不多,又是新败之军不足为虑,可是若要一击而中却不容易,更况且常钰宗并无与我们决战之意,看样子只会缠住我们以待豫州援军;而南侧是宛江,若是效昔人背水一战怕是只能引陈起笑话,所以,也只有向东了。”

众人皆知阿麦设伏三日击溃了常钰宗三万骑兵,只道她智谋超群,谁知她竟然也无良计,禁不住大感失望。帐中一名将领当下就反驳道:“向东岂不是正中了陈起心意?青州虽险却已被常家攻陷,我们尚有那里可去?”

阿麦并不答言,只看向卫兴。

卫兴见此知阿麦是待自己启齿允许,便说道:“麦将军但讲无妨。”

阿麦这才轻声说道:“既然无处可去便哪也不去。”

众人皆是一愣,唐绍义也略有不解地看向阿麦,不知她这话何意。

阿麦见唐绍义如此神情,禁不住笑了一笑,说道:“岂非非得有城池才可攻守吗?孙子有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只有一城,守住了又能如何?”

唐绍义听得眼前一亮,心中似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一般,禁不住复又低下头去看那地形图。

却听有将领追问道:“无城可守,那何以拒后面的崔衍?”

阿麦答道:“崔衍此人,勇武有余而耐心不足,要败此人并非难事。”说着将手指指向舆图上一处,看向卫兴道:“在这!”

恰唐绍义的手指也正好滑到此处,见阿麦手指突指向这里,禁不住笑了笑,才抬头对卫兴说道:“不错,正是这里,上将军若要除去崔衍,这里正合适。”

阿麦与唐绍义的手指俱指在一处——子牙河,宛江支流,由北向南流入宛江。

卫兴的眼光从舆图上移开,先是看了看唐绍义,又转向阿麦,沉吟片晌道:“如若去此必须尽早,趁着崔衍独立领军之际将其击溃。”

唐绍义与阿麦等皆都颔首称是,又听卫兴沉声道:“李将军新亡,暂将全部步兵营交由麦穗统领,诸位可有意见?”

众人听得皆是愣怔,想不到卫兴会有此部署。骑兵营本就在唐绍义手中,现如今卫兴又将步兵营交与阿麦统领,这样一来卫兴险些已将手中全部兵权交出,再说阿麦虽然大北常钰宗三万骑兵,战绩彪然,可她眼前官职只是一营主将,就这样把全军步兵交于其手甚是不合常理。

阿麦当下推辞道:“上将军,末将——”

卫兴冷声打断道:“麦将军!你这是想推辞照旧推脱?”

阿麦默默看卫兴片晌,终将嘴里的话换掉,只朗声答道:“末将领命!”

卫兴这才徐徐点了颔首,又简朴付托了几句,让诸将出帐去准备。阿麦见卫兴面色差池,心中正迟疑是否要走时,又听得卫兴叫她留下。阿麦知卫兴尚有事要说,便默立一旁等卫兴交接,谁知诸人刚出得帐去,卫兴身形便晃了一晃,已然是坐立不住了。

阿麦心中一惊,林敏慎已是扑上前去扶住了卫兴,嘴中低声叫道:“快叫军医!”

阿麦急遽出帐,却听卫兴在身后冷声喝道:“慢着!且等片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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