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1/2）

青州城内，阿麦自从城墙上下来之后便一直有些默然沉静寡言。回到城守府中，左副将军薛武已去冀州要粮，只有衔命留守城守府的右副将军莫海仍在议事厅里等着阿麦。他已事先从亲兵口中得知了城墙上的情形，心里正兴奋着，听闻阿麦回来忙喜滋滋地迎到了门外，未曾想阿麦脸上却无半分喜色。莫海心中希奇，忍不住偷偷拉住阿麦身后的张士强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士强悄悄地摇了摇头。阿麦对莫海与张士强之间的小行动视而不见，只简明简要地交接了众人几项军中要务便散了军议，然后独自坐在议事厅里发呆。张士强瞧出她情绪有些差池，借着倒水的由头出了议事厅，私下派了个小亲兵去请徐静过来，自己则守在了议事厅门外。

过了一会儿，徐静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急不缓地从远处过来。张士强瞧到了，忙迎上前去拉徐静，嘴中小声说道：“先生快已往看看吧，我瞧着大人的情形有些差池。”

徐静却仍是不急，一边被张士强往前拽着一边捏着胡子念道：“不急不急，就你家大人那性子，就没有想不开的事。”

张士强却不以为如此，他追随阿麦两年有余，还从未见过阿麦如此容貌。张士强将徐静拉到门口，伸手替他打起帘子，口中却是对着屋中禀报道：“大人，徐先生来了。”

阿麦闻言抬头，望见徐静从外面进来，便从椅上站起身来，敬重唤道：“徐先生。”

徐静点颔首，随意地在阿麦扑面坐下，偏着头审察阿麦片晌，突然问道：“可是因那几个北漠俘兵的事情？”

阿麦微怔，随即明确了徐静的意思，却是未回覆他的问话，而是转头付托一旁侍立的张士强道：“去给先生沏些茶来。”

张士强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阿麦这才又看向徐静，略一思量后说道：“不全是。”

“哦？”徐静不由希奇，瞪大了眼睛问道：“那还因何事？”

阿麦答道：“先生知道，自我从军已是杀了不少的人，不会因多杀这么几个俘兵就犯矫情。只是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应对常钰青用黎民攻城的法子。”

徐静大感兴趣，扬眉问道：“什么法子？”

阿麦从容答道：“就是先宣扬城外的黎民乃是鞑子所扮，然后派兵出城强行冲阵，迫得黎民回冲，我再用骑兵绕到敌后偷袭……最后，在战后祭祀黎民，装模作样地剃头或者自伤以示自罚，顺势将大伙的情绪引到对鞑子的恼恨上去，对反身攻敌的黎民放肆夸奖……”

徐静听得认真，捋着胡子微微颔首：“不错，此法确实不错。”

“是啊，我也以为这法子不错。只是突然间又想到一个问题，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人性命如此不在意了呢？砍断那绳子的时候没有半丝矛盾犹豫，在思量破解攻城之法时，也丝绝不愿顾及那些被迫回冲的黎民的死活。先生，我突然间就以为有些畏惧，”阿麦抬起头来看向徐静，清澈的眸子里全没了通常里的坚定，竟透出些少有的茫然来：“我是从什么时候酿成这个样子的？以后的我，又会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也成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徐静被阿麦问语噎，静默了片晌后才沉声问道：“阿麦，你这个要到达目的是什么呢？”

要到达的目的？这个目的已在阿麦脑中转了不止千百回，阿麦险些不用思量便脱口而出：“捍卫父亲的荣耀，驱除鞑子恢复河山。”

徐静听了却是徐徐摇头：“这个目的怕是无法支撑你走到最后。”

阿麦心中不解，不由问道：“为什么？”

徐静却只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情别人是点不透的，只能等你自己日后想通方可，且先就这样往前行着吧，等遇到岔路口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往那里走了。”

阿麦何等聪慧之人，只一听徐静此话便知他是不愿再说，再加上现在心中虽仍有疑惑渺茫之情，但却比适才好了许多，当下便站起身来正式一揖，谢徐静道：“阿麦多谢先生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