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第三章（1/2）

金莲武大阴差阳错打虎英雄清河认亲

言归正传。饮酒热闹间，只见玳安儿进来对西门庆附耳低言，是说如今卓二姐昏厥不醒，吴月娘来找他回家。西门庆和花子虚因为是同路，就一起脱离了，留下几个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胖子的馋痨恶鬼，在庙里流连痛饮。横竖饭菜都是现成的，也不用花自己的钱，东道主留下与否已经不用体贴了（这又是一个“酒”字。）。西门庆回家之后，才发现吴月娘是诳他的，因为怕他被这些勾死鬼缠住，这才打发玳安儿去找他，况且卓二姐如今确实是病体极重、朝不保夕的，他留在家里照应也是正当的。西门庆这时照旧有点责任心的，连日在家守着。

过了几天，西门庆正派小厮去请太医给卓二姐看病，应伯爵来了，谈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后，西门庆问他：“你吃没用饭？”伯爵欠好说“没吃过”，说道：“哥，你试着猜。”西门庆道：“你恐怕吃过了吧？”伯爵说：“你看，猜得禁绝。”西门庆笑道：“怪狗才，没吃就说没吃，偏偏要弄弯弯绕儿。”这就是伯爵无耻加机智的威风凛凛威风凛凛，此种威风凛凛威风凛凛贯串始终，也确实给西门庆带来了极大的快乐。伯爵说他之所以没用饭就过来了，是因为听到一件稀奇事，想要找西门庆一起看看去，而这件事就是，在“热结十兄弟”时吴道官提到的那只老虎，被一个叫武松的人一顿拳脚打死了。西门庆不信，应伯爵利市舞足蹈、栩栩如生地形貌武松如何在柴进庄上遁迹，如何生病了，病好后又怎样要寻找他哥哥，途经景阳岗如何遇到猛虎，又怎样被他一顿拳脚打死了。一五一十说来，就像是亲眼见到了一般，甚至似乎这只猛虎是他打死的一样。这是应伯爵之所以被称为“千古帮闲之祖”的独门暗器，也是他能获得西门庆青睐的绝世武功。

在《金瓶梅词话》本中，第一回基本脱胎于《水浒传》，把武松如何打虎也做了详尽的形貌，从“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的艺术创新角度来说，崇祯本《金瓶梅》如此处置惩罚“武松打虎”一节倒是高明至极。先是用吴道官之口，提出武松，又借应伯爵之口，用三言五语就把武松打虎交待清楚，即不显得唐突，又起到交待清楚前因效果的功效，因为武松打虎这一节除了起到须要的铺垫情节的作用，与《金瓶梅》的整体故事是没有什么内在联系的。而西门庆“热结十兄弟”，却对整体故事起到了很是重要的作用，加上我上文的剖析，各人不难看出，这第一回是为全书定下了基调。这也是我写第一回用了如此多笔墨的原因。

西门庆也被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吸引，要等吃完饭一起上街看看，而伯爵建议早去，找间临街的酒楼上坐坐，别错过了热闹。二人就一同上街，路上又遇到谢希大。刚在一个大酒楼上坐下不久，就听到锣鼓喧天，高峻威猛的武松骑在明确马上，带着死老虎游街而来。西门庆望见武松的容貌，也是深感震撼，知道这要是没有千百斤的气力，如何打得了老虎。这三人在酒楼上品评不已。

接下来的情节，各人都很熟悉。因为知县看好了武松，就把他留在县里当都头，而他又遇到了自己的兄长武大郎。可是在先容武大郎和潘金莲的运气时，《金瓶梅》与《水浒传》尚有很大的差异，也更细致一些。

武大郎自从和兄弟划分之后，因为遭受饥荒，就搬到清河县紫石街租房栖身。当地人见他懦弱无能、容貌猥琐，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三寸丁谷树皮”，是因为他皮肤粗拙、头脸窄狭的缘故，又因为他软弱质朴，经常被人欺压。武大没有什么本事，就是炊饼做得好，逐日挑着担子在街上叫卖，不幸妻子病故了，留下个十二岁的女儿，叫迎儿，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可是没过半年，又赔掉了一些资本，就搬到张大户家的临街房栖身。张家人见他老实天职，倒是很照顾他，他寻常照旧卖炊饼，闲时了也帮着张家做些事，因此张家人上上下下都喜欢他，在张大户眼前说了不少好话，因此大户连房租钱都不朝他要了。

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间衡宇，年岁六十开外，却无儿无女。因为妻子余氏禀性坚强、持家严厉，他的身边并无清秀可人的使女，他就时常拍胸叹气说：“我偌大年岁，又无子女，虽有几贯家财，要之何用？”余氏道：“你既然如此说，我就叫媒妁替你买两个使女，学习弹唱，服侍你就是了。”张大户闻言大喜，谢了又谢。

余氏买的两个使女一个叫潘金莲，一个叫白玉莲。潘金莲是潘成衣的女儿，排行六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也缠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取“三寸金莲”之意。她父亲死得早，母亲潘姥姥过活艰难，在她九岁的时候，就把她卖到了王招宣（此人妻子林太太厥后成为西门庆的姘头。）府里了，在那里学习吹拉弹唱，又有时机念书识字，兼且自己智慧伶俐，不到十二三岁，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做张做致，乔模乔样。各人注意这几个词——做张做致、乔模乔样、乔眉乔样、乔张致、乔样、乔眉乔眼、乔做作等——在此书中泛起的频率极高，虽然各个词之间尚有些细微差异，可是有一个配合之处，就是：故作姿态、卖弄风情。因为耳濡目染，她早早地就学会了如何撒娇做痴、眼去眉来，为她厥后的战斗储蓄了雄厚资本。

到潘金莲十五岁的时候，王招宣死了，潘姥姥就把她强要出来，三十两银子又转卖给了张大户，与白玉莲同时进门，大户让她们学习乐器，因为金莲有音乐基础，学起来轻车熟路，她学琵琶，玉莲学筝，两人同房歇卧。女主人余氏刚开始照旧很抬举二人的，让她们穿金戴银。白玉莲死后，金莲成为一枝独秀，长到十八岁之时，出落得脸赛桃花、眉如新月。弄得老色鬼张大户淫心激荡，总想收用她，苦无时机，而且母老虎看守甚严，一直是爱在心头口难开。有一次，余氏到邻家赴宴，张大户偷偷地吃了腥。可是老家伙显着是自不量力，自从与金莲共效鱼水之欢后，他身上添了五种偏差：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

本中医给他断的病根就是“肾亏加上前列腺增生”，这是逞能不要命的效果。

自从有了这几件病之后，余氏就窥得天机，与大户吵骂了数日，而且迁怒于金莲，将她千般苦打。大户知道一山难容二虎，金莲在他家里是无驻足之处了，也是和余氏使气，倒赔上妆奁，要把她嫁人。其家人都说武大忠厚老实，而且现在妻子过世，又住着张家的屋子，应该嫁给他。张大户对这个提案很满足，因为他尚有继续占有金莲的**，也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妻。

武概略是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话，也不会捡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是事实是哪个正常的伧夫俗人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呢？自从武大娶了金莲之后，大户也很照顾他，如果他没有资本了，就借给他一些银两，虽然要拿这个钱也是有价钱的，如果武大出去卖炊饼，家里无人，大户就会钻入房中与她私会，就是武大一时撞见，这个窝囊男子也敢怒不敢言（确实有够无能，也难怪潘金莲看不上他。男子要是没有阳刚之气连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都赶不上，这是男子的基础中的基础。可是这不是历史上的武大郎，而是小说中的武大郎，二者的区别后文自会交接。）。朝来暮往，也有多次。突然有一天张大户得阴寒病症死翘翘了，余氏这才察知此事，震怒之余，立马把二人赶出了张家。因此，武大寻了紫石街王皇亲家的屋子，租了内外两间栖身，依旧以卖炊饼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