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三零 西门庆之死2:精尽而亡他夙愿(2/2)
看官听说:“一己精神有限,天下**无穷”。又曰:“嗜欲深者生机浅”,西门庆只知贪淫乐色,更不知油枯灯灭,髓竭人亡。正是起头所说:二八尤物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就是作者对酒色的态度和他创作《金瓶梅》的用意之一。
1月14日,这天一早起来,西门庆头晕眼花,多次跌倒,四肢无力,吓得吴月娘紧张异常。
等安置好西门庆之后,她就开始审问潘金莲,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了。月娘问金莲:“他昨日来家醉不醉?再没曾吃酒?与你行什么事?”金莲听了,恨不得生出几个口来,说一千个没有:“姐姐,你没的说,他那么晚来了,醉的行礼儿也没顾的,还问我要烧酒吃,教我拿茶当酒与他吃,只说没了酒,好好打发他睡了。自从姐姐那等说了,谁和他有甚事来,倒没的羞人子剌剌的。倒只怕别处外边有了事来,俺们不知道。若说家里,可是没丝毫事儿(这个女人撒起谎来,鬼神莫测。)。”月娘和玉楼都坐在一处,一面叫了玳安、琴童两个到跟前审问道:“你爹昨日在那里吃酒来?你实说便罢,否则有一差二错,就在你这两个囚根子身上。”那玳安一口咬定,只说在狮子街和二舅、贲四吃酒,再没往别处去。厥后把吴二舅叫来对质,二舅道:“姐夫只陪俺们吃了没多大回酒,就起身往别处去了。”这吴月娘听了,心中震怒,待二舅去了,把玳安、琴童起劲数骂了一遍,要打他俩。二人慌了,刚刚说出:“昨日在韩道国妻子家吃酒来。”那潘金莲就等这样的话,赶忙说道:“姐姐适才就埋怨起俺们来,正是冤杀旁人笑杀贼。俺们人人有面,树树有皮,姐姐那等说来,莫不俺们成日把这件事放在头里(岂非月娘怀疑错了吗?)?”又道:“姐姐,你再问这两个囚根子,前日你往何千户家吃酒,他爹也是那咱时分才来,不知在谁家来。谁家贺年,拜到谁人时候!”玳安又恐怕琴童说出来,隐瞒不住,遂把私通林太太之事,备说一遍。月娘刚刚信了,说道:“嗔玄门我拿贴儿请她,我还说人生面不熟,她不愿来,怎知和她有联手。我说恁大年岁,描眉画鬓,搽的那脸倒像腻抹儿抹的一般,清洁是个老**!”玉楼道:“姐姐,没见一个儿子也长恁大人儿,娘母还干这个营生。忍不住,嫁了个男子,也休要出这个丑(其时基本不允许这种贵族妇女轻易再醮呀,不像下层妇女受到的制约较少,所以林太太只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栈道”就是“封建伦理下的贞洁牌楼”,“陈仓”就是“结交床上英雄好汉的行径”,只要不被抓住,这就是基本处世目的。)。”金莲道:“那老淫妇有什么廉耻(潘金莲应该知其内情,因为她先是被卖给她家,学到了全套本事。)!”月娘道:“我只说她绝不(会)来,谁想她浪(扌扉)(扌扉,念拍。这个词是纵脱而又招摇。)着来了。”金莲道:“姐姐这才分出个皂白来了!像韩道国家这个淫妇,姐姐还嗔我骂她!清洁一家子都养汉,是个明王八,把个王八花子(指王六儿的弟弟王经。他和书童一样,也是西门庆的“男性小妾”。)也裁派未来,早晚好做勾使鬼。”月娘道:“王三官儿娘,你还骂她老淫妇,她说你从小儿在她家使唤来。”那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把脸掣耳朵带脖子都红了,便骂道:“汗邪了那贼老淫妇!我通常在她家做什么?照旧我姨娘在她家紧隔邻住,她家有个花园,俺们小时在俺姨外家住,常已往和她家伴姑儿(婢女)耍子,就说我在她家来,我认的她是谁?也是个张眼露睛(有人解释为“瞪大眼睛,尤指发怒或争吵时的心情”,是不是解释为“睁着眼睛说瞎话”更切合语境?)的老淫妇(潘金莲总是嘴硬货不硬,凡事都想争强好胜,实在这事又怎么瞒得过?再实来说因为家庭所迫,被卖给人家当使女又不是她的错,可她就是要争口舌之利。)!”月娘道:“你看那嘴头子!人和你说话,你骂她。”那金莲一声儿就不言语了。
1月15日,从这天开始,西门庆吃不下饭,而且虚阳肿胀,肾囊肿得像茄子巨细,输尿管泛起严重炎症,利便时,就像刀割一般疼痛。就这样,西门庆还讳疾忌医,最后应伯爵劝他找医生,他才决议请人来看。
任医官过来,诊断为“脱阳之症”。吃了他的药,西门庆头晕的症状减轻,不外仍然全身发软,起不来床,而且肾囊越发肿胀,溺尿更难。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月娘建议请胡太医过来,不外西门庆体现怀疑,因为此人曾治疗过李瓶儿,没收效果,可是月娘认为“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还好使也说不定。可是吃了胡太医的药,不光如石沉大海,而且更尿不出来了。
这个不行,又找一个叫何春泉的来看,吃完他开的药后,西门庆变得尘柄如铁,昼夜不倒,潘金莲以为老公尚有需求,更不放过他了,骑在他身上施展倒浇蜡烛的特技,弄得他死而苏醒者数次。阅书至此,我感受西门庆很是可怜,一直以玩弄女性为职业的他,如今彻底沦为别人的性工具。此时的潘金莲还没有预推测问题的严重性,横竖即便预推测,恐怕她也要如此行事,因为纯而又纯的现实主义者和享乐主义者从来不想明天的事儿,只求眼前的欢愉。
等到又吃了一个叫刘桔斋的药后,不见一点儿效果不说,西门庆反而感受遍身疼痛,当天晚上肾囊胀破了,流了一滩血,**也长了疮,流黄水不止。西门庆陷入昏厥,月娘慌了,看吃药不管用,只好找刘婆子来跳大神,那能起什么用呢?
在第29回时,有个吴神仙,曾经给西门庆及众位妻妾算命,基本很准确,这一次又找到了他,他给出的判词是:“官人乃是酒色太过,肾水竭虚,太极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难以治疗。吾有诗八句,说与你听。只因他:醉饱行房恋女娥,精神血脉暗消磨。遗精溺血与白浊,灯尽油干肾水枯。其时只恨欢娱少,今日翻为疾病多。玉山自倒非人力,总是卢医怎怎样!”判了他的死刑。
李瓶儿是阴历9月9日病重,9月17日去世的,如今西门庆是在1月13日彻底发病的,到了1月21日死翘翘了,前后都是8天,而且得的都是秽恶之疾。临死前,西门庆声若牛吼一般,喘息了半夜。挨到巳牌时分,呜呼哀哉,气绝身亡。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昔人有几句格言,说得好:
为人多积善,不行多积财。
积善成好人,积财惹祸胎。
石崇当日富,难免杀身灾。
邓通饥饿死,钱山何用哉!
今人非古比,心地不明确。
只说积财好,反笑积善呆。
几多有钱者,临了没棺材。
就这样,“有理想”,“有理想”,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的“一代天骄”,久经磨练的“伟大实践家”,于公元1118年阴历1月21日,蹬腿西游了,享年33岁。西门公的一生波涛壮阔,“知行合一”,实践了“不能千古流芳,也要遗臭万年”的理想,也实现了毕生孜孜以求的夙愿:贪欢逐色,九死不悔;为了尤物,精尽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