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1/2）

一根细细的长铁丝牵进了队长云鹏家的堂屋里，铁丝连着一个七寸见方的木盒子，盒子里能发出种种声响，尚有人在内里唱歌说话。

王晓明对前来看稀奇的人们说：这是广播！

“兰子吔，你快去看啰，云鹏堂屋里挂了个小木盒子，那盒子有人唱歌说话呢！”莲娭毑一脸惊讶地对兰子说。

兰子在县城服侍莲娭毑住院时，去火车站候车大厅逛过，也见过靠铁丝连着会讲话的工具。

兰子说：“那是喇叭呢。”

“晓明说是广播。”莲娭毑纠正兰子的说法。

兰子没争辩，她也在想这小木盒里究竟是些什么，能发出那么多好听的声音，真让人不行思议。炒菜的锅铲在猪潲桶搅了几个圈，直到莲娭毑提醒，她才回过神。

莲娭毑注意到兰子这段时间经常没事时发呆，做事时走神。她去猜兰子的心事，总猜不透，但隐隐约约以为与那事有些关联，都是女人呢。可每次她想确认时，倒弄得自己酡颜耳赤，怪欠盛情思。

莲娭毑把空余时间基本上用在陪“广播”上。

趁着大太阳，莲娭毑将菜园里摘回的芥菜用开水潦好后，晾晒在门前的树棍竹杆上，只要等稍微晒干些水分，就可以撒盐搓揉压在坛子里做酸菜了。她在屁股上擦干手上的水渍，来到玉梅婶子家里。

东明的婆娘荷花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因为妊娠反映大，没有出工，在家歇息。她公公当队长，这点权力照旧有的。

“莲娭毑来哒，坐呀！”荷花很热情，她一人正呆在屋里发闷呢。

“不贫困你，我自己来。”莲娭毑接过椅子坐在堂屋后墙角上，面临悬挂的广播。她估摸着快到广播里说话唱歌的时候了。

荷花进收支出，呕得脸上发白，没精神招呼莲娭毑。莲娭毑坐在那里扯起耳朵一心听广播，虽然她似懂非懂，但她以为新鲜，百听不厌。

“今晚有大雨，东冬风四到五级……”广播里唱完，又说起了天气。

莲娭毑心里以为可笑：鬼信你呢，太阳快要晒死蛤蟆哒，还会落大雨？

西边燃烧的红云还未消失，一轮淡淡的月儿挂上了中天。

莲娭毑环视了禾场边晾晒的芥菜，心想再晒一个太阳，整个冬天就有酸菜咽饭哒！

半夜里，等莲娭毑被雷声惊醒，大雨已经下了半个时辰。

“拐哒场伙！”莲娭毑喊起兰子和兆明，戴着斗笠出门一看：开水涝过的芥菜全泡在泥水里。

一连几天都没晴，浸过生水的芥菜开始发霉，只有剁碎煮给猪吃了。

盛祖对莲娭毑说：“哪个让你只相信迷信，不相信科学呢！”

莲娭毑心痛了好一阵子，开始相信“科学”了。

“广播奶奶吔，我屋里一只黑鸡婆昨晚上回笼，你老人家晓得它跑到那里去哒不？”莲娭毑一清早跑到玉梅婶子家里，十分虔诚地站在木盒子下面问广播。

广播没吱声，可这事迅速成了全队老小皆知的笑话。

“科学”也让莲娭毑将信将疑。

在普遍开展的学习**著作运动中，兰子出了名。兰子记性好，除了“老三篇”外，还能背诵许多几何篇“哲学著作”，至于“三忠于”、“四无限”哪更不在话下。公社革委会主任亲自考证后，将兰子树为公社“活学活用**著作起劲分子”，并奖励了一枚茶杯大的、金光闪闪的首脑像章和一本红塑料壳的精装“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