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1/2）

望珍被盛祖打了以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屋里再没有安宁过。兰子侍候着二十多只鸡，只当自己是聋子，不听见。

村里有人外出做生意，盛祖也心动了。四个崽女念书，经济上肩负重，再则他被望珍吵得实在受不了了。

盛祖找到兰子。

“姆妈，我想出去做点生意。”

“出去做么哩生意？”

“我邀好了几小我私家，准备贩茶叶。”

“那你就去哈。”

“我得资本呢。”

“要许多几何资本？”

“至少要五百块钱。”

兰子望着盛祖，盛祖望着自己的脚尖。

望珍一天到晚屁股上吊锅铲——炒屎（吵死），让盛祖出去或许会让屋里安宁点。兰子从柜里拿出五百块钱，一张张数过之后，交到盛祖手上。

“姆妈，我赚哒钱就还给你啊！”盛祖将钱收到裤兜里说。

盛祖出去后，屋里确实清静了许多。

大门角里的鸡窝存不下蛋，兰子心里清楚得很，可她反过来想，鸡婆生下的蛋是吃的，孙崽孙女吃了也应该，至于他们接纳的这种捡蛋的方式，兰子也懒得去深究。种下的是孬种，注定结不出好瓜。

盛祖他们在当地低价收购茶叶，再高价贩卖到河南、山西那里去。捣腾了频频，赚了些钱。盛祖再回家时，望珍不喧华了，只是一到晚上，从隔邻传来惹人的床档撞墙声和忽高忽低的怪啼声。

唉，也不避避崽女。兰子心里嘀咕：自己花五百块钱也算值得。

季节事后，茶叶收得越来越少，盛祖他们动起了歪心事。

村里的男女老小开始摘黄桷树叶。这做柴烧的工具突然可以卖钱的消息，把上下几个村子都被搅动了。一人多高的黄桷树长得漫山遍野，他们采摘回来后，按炮制茶叶的要领将黄桷树叶炮制出来，再卖给盛祖他们。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盛祖他们就收了干黄桷树叶几千斤，并全部搀杂在茶叶里。

晓明联系了几台大货车将这批掺了黄桷树叶的茶叶运往外地。

玉梅婶子弄不懂城里人怎么喜欢用黄桷树叶沏茶喝。

“兰子吔，未必城里人比乡里人还蠢些？茶叶的梗子是扁的，黄桷叶的梗子是四方形的，他们就认不出来？”玉梅婶子说。

兰子没有去摘一片黄桷树叶，她守着自己那群鸡，不被老鹰叼了、黄鼠狼拖走就万事大吉。听到玉梅婶子说起用黄桷树叶冒充茶叶的事，她无奈地说：“唉，我也劝不住他们，人做哒亏心事终究是要不得呢！”

不到半年，与盛祖合资做生意的个个苦着脸、缩着脑壳回家了。他们那批掺了黄桷树叶的茶叶被外地人一把火烧了，而且不再与他们做这生意。他们亏了血本，兰子借给盛祖做生意的资本也打了水漂漂。

初中结业的小娥没有考上高中。原本她就不是条啃菜的虫，这下好，她更有时间游手好闲与一帮青皮后生们混了。

小娥的性格像望珍，可长相不像。她将胸脯挺束起得老高，改小了的裤子把屁股绷得牢牢的，如切成两半的西瓜。

有人对兰子说，你家大孙女长得越来越标致了呢！兰子不接口实，她清楚小娥实在是只红漆马桶、绣花枕头。

小娥在外面疯玩，回抵家里肯定挨望珍无休止的臭骂，母女之间时常发生冲突。

小娥找到兰子：“奶奶，我想进城里打工去。”

“你又得手艺，进城做么哩事呢？”兰子问。

“我可以到饭馆里端盘子，抹桌子、洗碗啊！”小娥胸有成竹地说。

“哦，那也要得，省得整天与你姆妈打骂。”兰子更想说的是省得你与那帮伢崽在一起瞎混，弄出些伤风败俗的事来。

小娥要两百块钱做盘缠，兰子给了她。

情况影响天气，天气影响收成。人呢？更多的是相互影响。

晓明用跑运输赚来的钱买了一台二手挖掘机，汽车低价转让给东明。东明上车捣鼓了几天，竟然能开车上工地拖土石方了。

城里的钱好赚，一年下来，两兄弟合资在原地基上砌了一栋三层楼房。红砖到顶，铁门铁窗，墙上地面全贴满磁砖，佼佼不群般地立在柴禾村中。

望珍以为这栋楼遮挡了她屋里的风水，但又不敢果真地去阻止，只在盛祖耳边念叨，念得他心烦意乱。

二喜用衡宇作抵押贷款进城做起了生意，驴毛子买了辆快报废的卡车随着东明俩兄弟去了工地，原先那些婆娘细伢崽冬天穿破棉裤、趿双伸出脚趾鞋的，现在都穿起了鸭绒服、保暖鞋了。望珍对盛祖说：“人是活的，卵是动的，只有你是截死卵！”

盛祖想用屋子作抵押贷款，兰子说，这边的屋子是你弟弟顺生的。盛祖又求兰子找姜霞借万把块钱做生意，兰子连眼皮都没抬。

兰子最后说：“卫民在石山冲开了个石材加工厂，你去找找他，看有事做么。”

盛祖找望珍商量，望珍没好气地说：“死卵，那你就去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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