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3）（1/2）

董老太爷躺在病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一天多不进汤水了，心口一股热力不散。到了晚上，病情越发极重，昏睡了两个时辰。仲相家两口子轮替守护着太爷，明杰娘着急地说："她爹啊，快把年迈老三叫过来，万一咱爹欠好，跟前没人咋行？"

老太爷脸上的皱纹舒开了，眼仁开始散光，爹的时辰不多了。仲相又急又怕，明仁搬医生走了一天一宿，不定请来请不来。年迈身子欠好，不到紧要关口，他不想惊动年迈，老三没脑子，有啥好主意？听明杰说，仲森家两口子喧华了一天，明华娘是个贪财的人，仲森一句话，轻轻松松把老林地划到了明仁的名下，两口子打骂也是难免，怕仲森媳妇再惹出是非来。

仲相不敢挪窝，摸摸太爷的心口，禁不住鼻口发酸，一时眼泪纵横。明杰娘敦促说："她爹，你快拿主张啊。年迈老三都是近亲孝子，爹娘不止生了你一个，万一咱爹有个欠好，咱头皮儿薄，担不住闲话。"仲相摇头说："到了这时候，我走不开。明杰，快去喊你大爷三叔。"明杰娘说："明杰，你躲得远着点，这会儿，你太爷身边不清洁。"

明杰不愿去，外面天黑，年跟前神灵都来家过年了，万一冲撞着谁，惹出一身症候来也不是个事儿。明杰娘说："他爹，别让孩子去了，说话没分寸，别再惊吓着年迈。"仲相皱着眉头说："你快去快回，爹跟前离不开人。"明杰娘一路小跑到了仲林家。

仲林没用饭，不停地咳嗽。明仁娘在炕前铺了块破苇席，凑着豆大的灯火，给太爷做寿衣。明杰娘进门，仲林吓了一跳，忙起身问："明杰她娘，爹欠好了？"明杰娘说："年迈，我和明杰他爹履历的少，看不出啥样儿，年迈要是身上利索，已往看看，拿个主意儿。"

明仁娘扔下手里的针线，没好气地说："他二婶，你年迈老眼昏花，他能看出个啥？老人的事，是各人里的事，咱长房没多吃多占，未来分居另过，你年迈不多分一垄地。"

明杰娘一片盛情，惹了一肚子不是，一时气不外，不是看在年迈的面上，倒要和嫂子分个是非，心里憋住了一口吻说："嫂子说的是，生在头里，长在头里，除了费心受累有啥利益？爹娘只生了明杰她爹一个，说啥也贫困不着年迈。"仲林瞪着明仁娘，说："不咸不淡乱嚼舌头！他二婶，别和你嫂子生气，我这就已往。"

明杰娘一说，明仁娘的话过了头，忙陪不是，说："我不是对着明杰她娘。明华娘一天不见人影儿，咱爹有个欠好，老衣啥时候做出来！你们爷们只知道伸手，到时候，还不是咱女人家作难。"嫂子说的也是正理，明杰娘说："老三媳妇奸猾，一张嘴巴子死人也说活了，到了事上就看出来了。明仁还没消息？"

明仁娘心里嘣儿嘣儿跳，正为明仁心焦，见明杰娘问，白了仲林一眼说："老三媳妇拴好套子了，爷儿俩还不争着往里钻？年根底下，兵荒马乱，但凡有个好歹，这家人家算完了！"仲林骂道："你乱说些啥，不会说句祥瑞话！"

明杰娘走到仲森家的过道里，听见两口子在屋里吵嘴，本不想进去，明华蹲在院子里哭，只好已往把明华拉起来，问道："明华，你哭啥？这么大闺女了，再过几天不找婆家！"明华小声说："打了一天了，左邻右舍笑话透了。二大娘，您快进去劝劝吧。"明华泪汪汪的小容貌儿，明杰娘心疼的了不起，孩子这么大了，哪能掉臂孩子的脸面？

明杰娘进了门，明华娘在地上撒泼打滚，尖着嗓子骂："董仲森，你这个没心肝的货！你把这个家给了明仁吧，让明仁给你养老送终。"仲森坐在椅子上干怒视，一时说不出话来。明杰娘把明华娘拉起来，一味好言相劝，说："她婶子，你好歹止住声，不怕外人笑话？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咱爹一天一宿不吃工具了，眼看登上黄泉路了，你们倒有心吵嘴！她婶子，咱妯娌三个，太爷昨日还说数你孝顺呢。"

明华娘坐起来，拢了拢头发，说："二嫂，你评评这个理儿，你老三屁也不夹一个，把老林地给了明仁，赶明儿输了钱，不定把俺娘儿几个典押出去呢，他心里尚有没有我？"

明杰娘给仲森使了个眼色，给弟媳妇争理，说："老三，不是嫂子说你，你也犯浑。她婶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比你还疼明仁呢。这份家业再不值钱横竖有俺女人一份儿，凡事商量着来，明华娘哪有不应的原理。"

仲森说："二嫂说的是，我一时心急。年迈家日子过得窄巴，明仁又没有啥当事者，咱们当叔的，不帮衬他一把谁帮他？明智过完年就过来了，年迈养了十四年，给年迈一点儿赔偿，不为过吧。"明华娘看了二嫂子一眼，没再吱声。

兄弟三个守了太爷一宿，太爷说了一夜胡话，把年轻时候履历的事儿，一一说给儿子们，三个儿子悄悄流泪。太爷的时间不长了，仲林一边和太爷说着话，一边让仲相兑了一盆温水，把太爷身上擦洗了一遍。到了人定时分，仲林出来小解，刚出屋门头顶"嘎！"的一声，一只夜猫子从屋顶窜已往了。仲森说："哥，咱爹说话响亮，我看不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