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05)(1/2)
明仁说:“有一年,刚记事儿呢,一不留心,掉到村南池塘了去了。也是命里有救星,南乡里过来个赶脚的,正巧走到塘口跟前,听到池塘里有消息,停下了脚步把我抄上来了。村里老小爷们都在麦场里打场,谁也没听到我的喊声。南乡人到了池塘跟前,望见我在水中央打踅摸,衣裳也没顾得脱,一个猛子扎已往了。正巧他赶着匹黑骡子,把我抱在骡背上控净了水,逐步就苏醒过来了。”
霍老三说:“尚有这事儿,没听你说过。”明仁说:“等我爷爷赶过来,南乡人坐在路边吸烟,爷爷给人家磕了个头,请外乡人家里坐坐,留下个姓名。人家说啥也不回家,他说,救孩子一命,我一辈子的罪过就免了,这孩子掷中犯水,你到庙里捐条门槛吧。”
霍老二颔首说:“庄稼人命贱,千人踩万人迈就长寿了。”院心里有棵树,枝叶扶疏,浓荫覆地,扁圆的心形树叶儿,甚是悦目,到了雨季里,树枝上生出一绺绺白嫩的气根,像长了白胡子。庙里的工具附着神灵,孩子们不敢动。
头顶上唧唧喳喳,霍老三抬头,正巧一团鸟粪落在鼻梁上,霍老三心烦地呕哧了一声,小鸟振着翅膀飞走了。霍老三抹了一把鼻梁说:“奶奶,倒霉了,屎壳郎往嘴里钻。”明仁说:“不知鸟嘴里落下的啥种儿,满村里没有重样儿的。”霍老二说:“叫菩提树。已往庙里都栽这个,说是当年佛祖爷在无忧树下出生,菩提树下顿悟。有庙祝的时候,一天浇两遍水,说这树通神灵。”
正说着话,三官父子赶着骡车过来了,车上满满一车谷子。钟秀说:“年迈,俺爹让你帮着卸车呢。”各人拍拍腚上的草叶子,出去卸粮食。霍老二说:“三官,咱们立个簿子,有个账,到时候向大伙念叨念叨,省获得时说不清。”
三官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霍二哥,照旧你想的周到,是该建个簿子。明仁,咱这几小我私家就你一个识字,买张毛边纸,立个账吧。”明仁说:“我识几个字儿呀,一会儿二叔过来,照旧二叔上账吧。”
谷子卸在庑房里,钟秀吆喝着骡车走了,各人坐在庑房跟前阴凉地里,合计筹粮的事儿。明仁说:“三官,咱们议论个章程,好比说,队伍不能吃生谷吧,咋也得弄成熟饭,该蒸馍蒸馍,该烙饼烙饼,摊派给娘儿们。粮食分下去,也得有个监工。再好比说,粮食放在庑房里,也不是个事儿,咋也得有人看守。”
魏三官是个粗拙的人,做事粗拉,听明仁一说,才知道有许多事要做,皱着眉头说:“娘们的事儿难盘算,咱们几个大老爷们,欠幸亏女人空里说三道四,明杰又是个没开脸的大闺女,万一碰上个凶暴货,说出不中听的话来,对不起你二叔。”
三官犯起愁来。明仁说:“让婶子出头吧,三婶子是个烈货,以毒攻毒。”三官掀起衣领子说:“明仁,你三婶子抓的,这几担粮食,恰似摘了她的心肝,你还指望她抛头露面?”三官脖子里果真一道道红印,笑着说:“三官,婶子给你挠痒痒呢,婶子细皮嫩肉,也不是省油的灯。”
霍老二知道三官和明仁脸皮薄,说:“三官,娘儿们堆里,你们比我一个只身人强。我来当庙祝,替你们看守着粮食,抬担架领支前队算我的,跟女人们打交道的事儿,最好别找我。”
三官自然欠好说啥,霍老二已经请了任务,再说这庙里几多年没住人了,离村又远,除了霍家兄弟,谁敢陪着张牙舞爪的龙王爷。三官说:“行吧,霍二哥,咱可说好了,哪一头也延误不起,各人起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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