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10)(1/1)
德厚说:“你说。”钟富说:“明儿槐花外家来看闺女,槐花使气喝了农药,外家不依是定了的,明儿你已往帮我说句话,好歹替我把场儿圆已往。”德厚说:“没事儿,你想多了,罗家也是讲理的人家,该赔情赔情,该致歉致歉,没出大事,罗家说几句难听的,情理上的事儿。”
钟富的心里宽松了一些,咧了咧嘴苦笑着说:“德厚,我没脸了。这二年,混了个小脸儿,田海一闹,给田海当了尿褯子。”德厚说:“娇生惯养出逆子,棍棒之下出孝子。田海从小没吃过屈,过了四十,照旧不定性子。钟富啊,沉住气儿,多往宽处想,事儿出了,逐步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钟富说:“德厚,已往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大人大量,我这一辈子,狗熊性情狗熊命,这几年日好过了,可怎么也过不顺,想想啊,心里恼得慌。德厚,咱俩以前的事儿,一巴掌抹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德厚说:“你想多了,一家人过日子,舌头跟牙接触常有的事儿。咱俩穿开裆裤一起长起来,未来还埋在八里堡的黄土里,到了地下,照旧一个村里的乡邻,谁用不着谁?你说是吧。”
钟富一辈子没服软,今儿的话,德厚听着不顺耳,一小我私家的硬气没了,骨头软了,怕是欠好的兆头。跟钟富打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没仇没怨,谁不是为了锅台上的日子,谁不是想活得自在一些,人嘛。钟富坐了一会,想说啥,似乎没法张口,摇着头走了。
钟富一走,德厚媳妇说:“他爹,你没看出哪儿差池来?”德厚摇头说:“没事儿,钟富心大,几多肮脏水喝下去了,不差这一棒槌。”德厚这么说,心里照旧不踏实,德厚媳妇说:“她爹,人不到难处不平软,你帮他一把,钟富一辈子没做一件人事儿,他再怎么臭,咱不能踩他一脚。”德厚说:“过一会儿,我已往跟他盘算盘算。这个田明,属豆皮窝头的,太阳一晒就扎煞。本想着他帮钟富一把,到了事儿上,看起笑话来了。”
今儿太阳好,没风,像是入了小阳春。钟富逐步出了村,途经蔬菜基地,办公室门前,有人晒太阳,是社会和小元。小元高声问:“爷,您上哪去!”钟富装作没听见,照直走了。
八里堡离八里洼八里地,年轻的时候,抬脚就到了,走了一阵儿,两腿发软,坐在地上喘了口吻,听见后边有车响,过来了一辆小手扶,到了跟前,开车的对着脸儿笑,原来是黑宝兄弟。
黑宝停下车,说:“年迈,你上哪?”钟富说:“有日子不见三叔了,已往跟他说句话儿。”黑宝掏出一盒烟,哥俩抽了几口,黑宝说:“过一天,过来喝喜酒,向前订婚。”钟富说:“听说了。你干啥去了?”黑宝说:“跟人家定了车鸡粪,今儿去了,遇上人家敬财神,光溜着车回来了。”钟富说:“黑宝,咱魏家门里属你活得自在。”
黑宝笑着说:“我啥自在,闭着眼儿活,谁让咱是庄稼人呢。”钟富说:“你眼里除了地,就是庄稼,心里没糟烂事儿。”黑宝说:“庄稼人别抬头,一抬头,望见人家坐在阴凉地里,准以为屈。我不想不着边儿的事,没用。庄稼地里少一锄,秋上少得粮食。年迈,上车吧,我给嫂子打个电话,你住一宿,让小满炒个菜,咱兄弟俩喝一盅儿。”
车子到了村里,钟富高声让黑宝停车,黑宝说:“年迈,上我哪儿喝壶茶,小满在家呢。”钟富说:“照旧先见见老人吧。”说着,下了车,从胡同口里岔已往,不见人影了。
二水望见黑宝,紧走了几步,过来了。二水说:“黑宝,老母猪不吃食了,你已往瞧瞧。”黑宝说:“八成发情了,领它上配种站配上种儿,啥事儿也没有。”二水说:“不像是发情,我算着还不到月头呢。”黑宝说:“耳朵热不热?”二水说:“不热。”
二水家不远,黑宝只好随着二水已往看猪。黑宝比学田有能耐,学田手里的麻衣相,只能相看牲口,黑宝不知从哪儿得了三卷天书,人家会看猪病,不管猪丹毒,白痢红痢,照旧刁钻的症候,打眼一看,泚一管子药,准好。
到了二水家,二水开了圈门,老母猪窝在圈里懒洋洋的,嘴里吐着白沫,满眼里羞怯,这就是发情的症状,二水是凡人,看不出啥来。黑宝掀开猪尾巴看了一眼,笑着说:“二水,尿门肿大了,发情好几天了。发不发情,你说了不算。母猪跟女人一样,啥性情也有,这两年价钱好,好好伺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