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1/2）

事情举行的异乎寻常地顺利。

“汉城地域工矿企业与学生同盟”在渭城的分支机构叫“工学同盟红卫兵”。司令部就扎在人民路影戏院旁边的工人俱乐部里。正司令叫卫东，副司令有两个：男的叫卫彪，女的叫卫青。卫东深藏不露，十天到有八天呆在汉城，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只有卫彪和卫青主持事情。手下有一大批精兵强将。卫彪认真生长组织；卫青认真对外搞宣传。他们在都市中学中生长的很快，短短几周渭城的都市中学就都有了他们的分支机构。这时，正是造反组织蓬勃生长的时期，初中生热血沸腾，像躁动的公羊，一群一群地拥进了这个跨地域的庞大的造反组织。很快，都市里就没了生长空间。但据总部派出的“工学同盟”侦察兵反馈回来的信息说，农村中学基本上照旧死水一潭，红卫兵组织的现状还处在疏散的、小团体主义的低级阶段。卫彪和卫青正愁如何去用“工学同盟”的看法占领农村中学这个庞大的阵地时，渭城六中——这个本市最边远的农村中学居然有一百七十多人签名并派出了他们的代表来总部联系。他们强烈要求加入“工学同盟”红卫兵，并起劲允许：坚定不移地宣传“工学同盟”的造反看法——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卫彪绝不犹豫也绝不惜啬，连忙就发给马碎牛一千八百个红袖章——这是六中全校学生和教职员工总合的三倍——和三十面巨细纷歧、印有“工学同盟红卫兵”金黄色大字的红旗。

马碎牛当下就往左臂上套了一个红袖章，边套边说：“再给些别针。”卫彪副司令看了马碎牛一眼，说：“你倒不客套，像个造反的料。”

至于传单，眉开眼笑的卫青说话了：“只要你们能拿动，要几多给几多，但这些传单都是总部印刷的理论性文章，内容和你们学校挂不上钩。回去以后，你们要自己刻蜡版，印刷一些揭发和批判你们学校走资派的传单。”卫彪只增补了一句：“工具给你们的多。希望你们多在周围农村生长咱们的组织。”马碎牛说：“那是虽然。”工具发放完后，卫彪让他们挂号，并问起他们谁是司令，另外两人是啥职务。

赵俊良就说马碎牛是司令，自己是认真宣传的。

卫彪看了一眼柳净瓶问：“这个女战友是个什么职务？”

柳净瓶忙说：“啥也不是。是同学。”

卫彪邪里邪气地一笑，说：“是战友。你就当生长壮大部部长，业务上和我联系。职位吗，相当于资产阶级当权派的组织部长，认真生长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造反队伍。”

柳净瓶很是讨厌卫彪，这人眼光不老实，在她身上唰唰地上下直扫，扫的她心里发毛。心中千不愿意万不愿意干这个什么“生长壮大部部长”。但看到马碎牛和赵俊良起劲热心的态度就不忍拒绝，只好颔首应承。

卫彪开始挂号。他自言自语：“马碎牛？这名字质朴到只是个符号，就像路边的一根小草，毫无进取精神。要树立远大理想，你得把名字改了。”

马碎牛抢白道：“改成啥？卫东、卫彪、卫青，你们全抢完了，我卫谁？岂非叫我把名字改成‘卫奇’？”

赵俊良小声打趣：“喂牛。”柳净瓶一听咯咯直乐，把马碎牛气的直怒视。

赵俊良问卫彪：“加入了‘工学同盟’，我们以前的造反名称还能用吗？”

“能用，但最好不用。”

从双照下来时三人是骑的自行车。其时的西兰公路上还没有公共汽车，渭都市仅有的一路公共汽车是从火车站到影戏院，一共只有四站。用马碎牛的话说：牙长一截路，蚂蚁虫一天都能打两个往返；要什么公共汽车！柳净瓶和赵俊良是骑的自家的车子。马碎牛借了体育教员马老师的自行车才得以成行。当卫彪给了他们大量开宗立派的设备后，三小我私家都犯了愁：工具不少，可咋拿回去呢？马碎牛担忧卫彪小看自己这个农村中学的造反司令，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想措施。你俩在这儿看着工具。”他出了工人俱乐部，就去找第二运输公司的薛队长，希望能说服他把堆放在工人俱乐部里的工具拉回六中。没走几步，突然望见三辆往造纸厂送完麦秸的空车停在旁边，最后那辆车上是一个小伙子。马碎牛走已往，他抬了抬胳膊，居心让谁人只有十七八岁的吆车小伙望见自己左臂上崭新的红袖章，然后装出一副怒容问：“你得是红卫兵？”

那吆车的小伙一楞，说：“不是。农村没有这工具。”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啥是‘这工具’？”马碎牛是真怒了。

那小伙吓坏了，城里随处抓人、打人，被人在这儿寻事儿很可能连家都回不了。于是就格外紧张地连连致歉，说：“对不起！兄弟。咱农村人不会说话，你甭怪。红卫兵不是工具——”

“啥？！”马碎牛怒不行遏，他有一种打人的激动。

“是人、是人！”赶车的小伙快速转舵才制止了一场肌肉反抗。

马碎牛心里有些平复，突然想到拉货的事，说：“按你的言行已经够上现行反革命了——”

那吆车小伙一听“反革命”三字，吓了一跳，慌忙解释说：“兄弟，我真不是居心的！我是个农民，在乡下就没见过红卫兵；说错一句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马碎牛见他畏惧了，有意卖个破绽说：“要想不是反革命只有一个措施，加入红卫兵、将功赎罪，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痛改前非、加入最最忠于**的‘工学同盟’红卫兵？”

那小伙子见有转机，连忙说：“愿意愿意，加入加入！不外——我刚刚入团，再要加入红卫兵，得团支部书记批准。”

“团支部？”马碎牛讥笑道：“连团中央执行的都是修正主义蹊径，现在正挨批判呢，你还不赶忙退团？”

赶车小伙皱着眉头，显得十分为难。他搪塞说：“对，对。要退团、要退团——那我也得回去给团支部书记说一下呀！”

“不用说了，我批准你退团了。你现在先加入红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