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1/2）

相对于支部书记的选举，村长的选举局势可谓壮观。全村男女老小“齐聚一堂”，这情景在一个村子里极为少见，纵然正月月朔大清早就开始的大贺年也不能与之相比。熙攘的人群如同在集市上，有的人满脸笑容，眼睛活龙活现，因为人缘好，在人群中频频和人打着招呼，逢年过节一般的快乐；有的人一脸严肃，似乎将要履历一场战争；有的却是审慎小心，不时和某人极快地交流一个眼神，似乎他的事情有多保密，只能用眼神来举行交流；也有的人一脸茫然，绝不热心的样子甚至眼皮都抬不起来，他们脸上的神色似乎在说：我来就是为了写选票，谁会被选上关我什么事，而且我不愿意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也有的人一脸的惶惑和不安，似乎和这么多人呆在一起使他特别难受、别扭、不能够忍受一般；尚有人绝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热烈地和人议论着每个竞选人，绝不隐讳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和主张。人群中有拿着板凳前来听课一般的老人，也有抱或领着小孩的妇女，因为是星期天，许多学生也来到选举现场，正是这些学生让整个选举会场欢喜不停、热闹很是。

草帽村的选举会场设在村北一所废弃的小学操场上，院子当中一根笔直的原来刷了绿漆现在却锈迹斑斑的铁旗杆使人遐想到当日的小学校园里庄严肃穆的升国旗仪式：红领巾们在旗杆下向将要升起的国旗打着敬礼，精神高度集中，心怀无比崇敬之情，眼睛熠熠生辉，放射出朝霞般的色泽。随着学校大喇叭播放的国歌的节奏，一名小棋手戴着空手套拉动升降国旗的绳子将国旗徐徐升起，在将要凌驾自己的身高时候，另一名小棋手用戴着空手套的小手从自己的怀里将国旗迎风抖出，然后立正、敬礼，和面向着他笔直站立的同学们一样，嘴里一丝不苟地默念着歌词，直到喇叭里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这种考究的升国旗仪式通常只在上级向导前来视察学校的时候才有。于爱军曾就读于这个集幼儿园与小学四年级于一身的小学校，到五年级他去了镇上。如今，不仅小学，就是读幼儿园也要到镇上，这个学校疏弃至少有十几年了。于嘉平曾想把它卖出去，可是因为距离村子尚有一段距离，所有屋子也待整修，钱多了没有人买，钱少了他又不愿意，便留下了，做了村里储存一些大型设备的客栈，好比脱谷机、抽水机和拖拉机……

有所影象的人对于旗杆和学校里的一切都心生恋慕，有一种重逢了自己的少年的欣喜感受。而眼前这些满院子乱跑的小孩子们却没有这种感受，他们兴奋异常，因为学校大门不轻易打开，村治安队员也不时过来检察，他们便抓紧这段难堪的开放时间在学校的大院和为选举而敞开门的多间课堂里奔跑，对一些大人的呵叱他们充耳不闻，或者只是以一阵快跑和一声尖叫回覆。尚有的小孩子起劲似乎要爬上那根手腕粗的旗杆，可是不能，气力大的就双手抓住旗杆在上面练起了倒立或斜撑。院子里没有单、双杠，当初有两个篮球架，厥后被于嘉平赠给了镇修建公司。校园最里头有男女茅厕，茅厕外边是两颗树干粗壮高挑，枝冠硕大的芙蓉树。树体距离地面有很高一部门笔直没有枝杈，小孩子如想要攀爬也只能是可望而不行及。

院子没有被硬化，只有几条由鹅卵石和灰色转头铺成的甬路，四处杂草丛生。为了选举，前几天于嘉平组织人过来清理过。几间打开的课堂也做了简朴的扫除，里边原来的桌椅早被搬走，如今又简朴摆放了几张桌子，上面各放着一支自来水笔，下边尚有凳子，预备村民坐着填写选票；在靠近黑板的地方单独占一张桌子，上面放一个四面红纸封好只在上面开一个长条口的投票箱。在外面操场上临第二间课堂门口的地方架起一张大的太阳伞，下面由两张办公桌子拼在一起形成一个简朴的主席台，上面放了几瓶矿泉水，桌子下是几张油漆斑驳的凳子。

村里的事情人员全部加入，有于嘉平、于海、于海山；尚有于海山手下的现金保管于朋以及于勘和另两名治安队员：于世力，于光昌；尚有村办公室门卫于定顺和电工于广涛。

今天天气不错，天上间或有大片灰云彩飘过，太阳若隐若现，晒人的光照因而变得缓慢，使得在偌大一个毫无荫凉的操场上期待投票的全体草帽村村民没有一声诉苦。不能不说，草帽村的村民对这次选举照旧有起劲性的，有的家庭苹果套袋的事情还没有竣事，可是会场上照旧来了许多的人。放眼一望，可谓人山人海。

崔丽气宇昂扬地来往于主席台以外的由几个或十几小我私家组成的一个个小群体之间，她妆扮时尚，柔滑的大的圆开领的束腰浅黄丝衫使得由于缺少光照（村里人这样认为）或者只是天生丽质的高挑细嫩的脖颈格外引人注目，大面积裸露的白皙的胸脯，更容易叫人想入非非、恋慕不已；一条不算长的黄闪闪的“爱心坠”的金项链却又使那高挑的脖颈和白皙的胸脯显得无比高尚。她的走路也带出几分舞蹈姿势，有人却说那是“猫步”。她与往日差异，遇见谁都是一张甜蜜而生气勃勃的因善于做到体谅和宽容而平易近人，因深有体会洞悉一切而满怀自信的笑脸，无论老小男女，她都有话说，至于一些平时与她很少打招呼的村民在她走已往，甚至当她面便露出一张受宠若惊或是倍感惊讶的脸来。她精神振奋，脸上笑容辉煌光耀，但究竟四十几岁的人了，她那经由修饰的漂亮与装腔作势的笑容太阳地里也能给人一种冷艳的感受，似乎一朵将要干枯的花朵，只管还在盛开，可是花香已不在。有人说中年女人的美在于成熟与蕴藉，年轻女人的美在于伶俐与灵巧。崔丽却不这样以为，从她的体现可以看出：女人可以永远年轻，除了做到热情之外，还要有永远的灵巧。她不知道，那份灵巧该出于自然，是纯情的无意识流露。也许女人是该永远拥有这份漂亮，可叹的是世事沧桑，人的笑容可以做到开心，却未必真实。正如笑口常开的崔丽，笑容在她脸上与眉眼之间已成刀斧之作。在人群里崔丽也揭晓意见，也接受意见，不时引得她周围的男男女女脸上露出各样心情，有时就随她哈哈大笑起来。

崔丽应该是整个会场体现的除小孩子之外最神气活现的一小我私家，她那通过化妆显得嫩白的面庞发动了许多人的眼球，尤其一双灵动的眼睛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叹为观止。于海的媳妇眼皮抬起，胖脸严肃，她盯着崔丽的眼神有几分忌妒，剩下的全部是厌恶。她对她旁边一个妇女说：“比个男子还能蹦跶，她男子的位子不如给她得了。”一会儿，她又对另一个妇女说：“还穿衣服做什么，光腚出来不是更好。”于海的媳妇这样诋毁崔丽，却忘了自己肩负的使命：替丈夫在人群里做最后的宣传事情。这也许是妆扮妖娆、神态举止异常活跃的崔丽未推测却实实在在获得的一个小小收获——如果她也肩负类似于海媳妇一般的使命的话。

于爱军作为竞选人之一身边自然有许多人，各人围着他，问他话，也用心聆听他的回覆。圈子里的气氛郑重，有人摇着头悄然走开，嘴角撇着；有人却又来加入，脸上神色兴奋。大友作为于爱军的得力干将，又是一个绝不在乎小我私家得失（也叫不怕冒监犯）的人，在人群里爽性就说：“我们不能还让他一小我私家说了算，要有监视才会有果真、公正、公正；我们也不能选他的红人，那和直接选他有什么两样？我们要选和他对立的，敢于和他竞争的人……”于海华和前任书记的大令郎于波也同样有人困绕，他们在群众中宣传的口号是：为群众办实事，修路、修水库……甚至说到安装自来水，他们没有和某人针锋相对，这似乎显得智慧，事实上却是他们的疏忽。于勘因为忙于会场部署，不在人群中行走，可是自然有人代他跑腿做宣传，谁都知道，这个时刻是最为紧要的，好比电视上在那些优秀节目的开始时间做广告一样，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虽然支付的价钱相对要大一些（对那些竞选者来说，是从幕后走到台前了，有些话他们不得不说，有些事他们也不得不做）。或许是出于清静思量，镇党委刘书记和丁镇长没有来，只是把水利李主任，工办孙秘书，财政许会计他们部署过来。李主任经常来草帽村做视察事情，可谓是镇党委在草帽村的“蹲点干部”，因此可以明确刘书记的这个部署是有其良苦用心的。于嘉平和于海陪着几位镇干部，也未曾到群众中来。作为未来的妇女主任的竞选者王金凤远离人群集中的地方，几个妇女围着她，尚有几个孩子在她的身边转，其中有她的女儿小红。她脸上神情和悦，一身平时妆扮，显得质朴而自然。她和周围人说话时不忘照顾一下身边乱跑的孩子，全然一个局外人的样子。

于勘的媳妇叫郑新燕，个子不高，身材胖乎乎的却很般配秀看。她脸色白皙（却不似城里女孩的白嫩），五官体面而规整，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坚强的男子般的坚韧不拔的气质，给人一种正义正直，虽有心机却不会对你耍滑使诈的亲切与清静的感受。听说她是一个女中好汉，于勘刚和她完婚时候在社会上还属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儿，正是这个个子不高的郑新燕把他管教好了。为此于勘的怙恃差点给儿媳妇下跪。两个老人见人就夸媳妇怎样孝顺，怎样知书识礼，说自己的命好，儿子的命好，谈上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这时候郑新燕在和几个男子说话，十几岁男孩子似的嗓音格外爽朗、清脆。几个男子在预祝她旗开告捷，而且要她允许请客时一定不要忘记他们。也许是沾了于嘉平的光，各人都认为郑新燕会竞选乐成。他们参选的阵容没有做新的调整，有人说于嘉平有意提携郑新燕，用以稳定于勘，因为他知道于勘竞选村长基础就不会乐成，而自己的媳妇有他这个做书记的丈夫，能不能选上妇女主任基础就是无所谓的事，况且他尚有一个新的“文艺组长”的职务要交给她。

刘莹作为村妇女主任没有泛起在主席台上，她性格腼腆，不愿意做那些抛头露脸的事。不外相信主席台那里有人招一招手，她会已往的。她对于事情照旧有热情的，之前她所以能被选上妇女主任，在于她的丈夫于子龙和于嘉平的私人关系上。这次于嘉平没有联络她，也有照顾不外来的意思。刘莹三十七八岁，个头不算太高，椭圆的面庞，眉清目秀的，属于那种总也不显老的小女人形象。刘莹也被几个男女围着，可是她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儿朝主席台看看，一会儿举目四顾，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同盟者。惋惜的是，她那文静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她似乎已经望见失败，可是在以往事情上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的“荣誉感”使她焦虑的脸庞或多或少还存在着一丝希冀。

于贺平的摸样跟于嘉平差不多，也是中等个头，四方大脸。他在一间课堂的门口站着，很少去人群里走动，似乎局外人一般。可是他的身边并不缺少谈话的人。

所有的竞选人中王奎发来的最迟，可是气派最大。他开着他的外壳能映出周围景致的崭新的玄色小轿车进入会场，连忙为这个土里土气的地方增添了不少色泽。有的村民因为不熟悉王奎发的小车，以为又有大人物来了，为自己的村子能引起上级政府这么大的关注感应自满，心情一阵激动。

几天前在酒楼里王奎发和于嘉平做过短暂的交流。于嘉平喝酒太多，至于王奎发有许多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迩来他的酒楼生意特别红火，他仅仅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于嘉平有过一次谈话，于嘉平因为选了书记心情格外好，至于对王奎发说纵然自己选不上村长也无所谓，可是希望王奎发只管争取。他明确体现所有这些参选人里边他只支持王奎发一小我私家。这让王奎发深受感动，握住于嘉平的手久久不能松开。生意人的头脑也许只在能代表款子的数字眼前才会提起他全部的精神，所以王奎发以他一个醒目生意的精明大脑会被于嘉平一个求真务实的向导人的头脑说的迷失偏向。于嘉平很开心王奎发这种发自肺腑的体现，进一步想到自己手腕的高明。他勉励王奎发多去在村民中间宣传自己，因为村长的选举差异于书记，小我私家关系和家族成员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正说到王奎发心坎上，王奎发从心里感受书记是在为自己着想。于嘉平让王奎发向村民斗胆先容自己，于嘉平说：“你有宣传的资本，你看，草帽村有几小我私家像你这样空手起身，把买卖做到这样规模的？通过说话，你要让草帽村全体村民相信，你可以向导他们以后走上一条致富之路……”说这话时，于嘉平心里也犯过嘀咕：我对村民允许过什么，我竟然被选上了书记。感受说话有些过头，于嘉平对王奎发没有再勉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