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灰色地带（2/2）

种种评奖总是被少数人垄断；

用公车办私事，民众的司机，汽油和养盘费等等，比自己的车还利便；

医疗药费不能一视同仁，有些好药贵药一般职工不能报销；

奖金分配过于向职务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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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有三十多条，每一条都作了详尽的剖析，枚举了事例。我都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位子上，竟占了这么多利益，这还只是看得见的利益。有这些工具你要一小我私家以寻常心看待进步，那怎么可能？一切利益都以职位为尺度，向权力集中，这是官本位的逻辑。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觉悟很高水平很高的话，又怎么会有说服力?群众是傻瓜吗？可偏偏在大会小会报纸电视上，各人照说不误，一本正经。向导群众心照不宣，配合默契，这也告竣了一条游戏规则。向导不讲不行，群众说了也不行，总之他们不能说，说了就是他们的错。这种状况要改，要改，要让群众对厅里的向导口服心也服。让有些人在灰色地带纵横驰骋大展拳脚，群众怎么会口服心服?干群关系怎么可能融洽?要改，要改!我想一想，除了安插朋侪熟人这一条不能接受，其它都还可以思量，我手中正有几小我私家要安插，条例中定这么一条，别人说我制定条例又违反条例，我怎么说话？没有不透风的墙。想一想是不是爽性连公车私用的这一条也划掉，给自己一个开车的自由。说有人开了车带全家出去玩，没点我的名，这实在在说我！

我把质料拿给冯其乐看了。他说：“此外我倒还没什么意见，只是我五十多岁了，不像你们年轻，身体走下坡，吃药是多一点好一点。要一视同仁的话，我家里就不要用饭了。”顿一顿又说：“奖金向有职务的人倾斜一点，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搞贪污，还要靠这点钱过日子，总不能逼我们去犯错误吧？”他一说我以为也尚有原理，只是再把这条划去，革新的力度就削弱了，没有那么鲜明的色彩了。

晚上我把质料给董柳看，看她会有什么想法。她看了说：“说有人开车到外面去游玩，这不是说你？你去查一查这一条是谁提出来的，多个心眼，以后防着点。你当厅长开个车还被别人这么说！这样的人你不把他揪出来，让他难受难受，尝尝坐冷板凳的滋味，那以后你这个厅长就不要当了!”她这么一说我真的来了气，我倒要去查查这一条是谁提出来的！想一想那人既然提了，就不会自己用手抄，查起来传出去了反显得我没风度。查我是不查了，但要把原始质料看一看，考察考察，心里有个数。说起来各人提意见大多是在电脑上打出来的，我原来以为这毫无须要，就这么不相信向导？现在想起来，他们并没错，给我我也要用这隐身之法啊。正想着董柳说：“此外我不管，用车我都不管，大不了不出去玩，打的出去玩，那几个钱我也出得起。但屋子这一条我是无论如何也差异意。职务分不算高一点，我们不排在别人后面？厅里工龄比你长十多年的多得很，那一百六的新房盖起来，那是为别人盖的？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想一想，简直也是个问题。可把这一条也去掉了，革新这太没有色彩了。我说：“分不到就算了，别人工龄长那么多，也给他们一个时机，让各人看看，新的班子有新的思路，新的作风！”她说：“我此外都不要，我只要屋子，我在这里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生气说：“董柳你现在真的把自己看成什么贵妇人了，没有老黎民在下面撑着，你凭空贵得起来?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他们，想一想自己以前，也要忆苦思甜，筒子楼也住了那么多年，这三室一厅倒住不下去了！”她说：“在盖的屋子我都去看都看许多次了，我心里都看中三楼东头那一套了，看出情感来了。怎么装修我都设计好了，我要铺复合地板，我要买家庭影院，我要让你的书和电脑有专门一间，我要让我一波自己……我要，我就是要！”我苦笑一声说：“厅里的事你别管。”她靠在我肩上说：“大为你想想，那么多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苦了这么多年，一起奋斗才有了今天，一半是为了儿子，一半是为了屋子，人一辈子就是这几样工具。还真的为了事业？”我说：“我也不唱那么高的调子，我就是想做点事出来，好不容易有时机了，我就是想做点事。”她说：“你做什么事我都没意见，屋子的事我要管，就是要管。”我叹口吻说：“你要我坐在台上怎么跟各人讲话？群众心里是雪亮的，只是不做声而已。有些话不说不行，我在这个份上，上面的政策不能不说，说了又不能联系实际。我总不能像有些人无赖似的，坐在台上假话只管讲，做完全另外一套，我总得为自己留点脸吧。想起来坐在那里可不容易，要有心理遭受能力。”她说：“你别把自己看成特此外谁，各人都这么说，你说了没人说你。贪污分子天天作陈诉反**，他坐都坐得住，你不贪污你坐不住干什么？”

这时有人敲门，是丘立原来了。他一进门就说：“听说有那么一份工具出来了？”我说：“质料在这里，今天下午拿来的。”他说：“看看谁人工具。”就从我手中接已往看。看了一会说：“厅级干部享受离休待遇，这是马厅长退下来之前订的，我们都是他手上出来的，怎么好跟他说？离休就有个医疗用度百分之百报销的问题，有了年岁的人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又说：“集资分房照旧按老措施吧，否则你我都成问题了，那也不合适，否则盖那一幢屋子干什么?我们这些人抵家里来商量事情的人多，屋子大点也是应该的，事情需要！”董柳说：“是这个原理，事情需要！”丘立原说：“尚有出国的事，是不是谁知道我最近要去美国考察，居心将我一军？很阴毒啊！”又说：“提拔干部要群众考评？笑话，那还要组织部门干什么？老池，这一条是针对着我们来的啊！”我想着自己到底照旧上台不久，身边几小我私家也不是自己提上来的，不像马厅长那样说一句算一句，谁提出一个建议都不能驳回去。看来以后还得组成自己的班子，任人唯亲？不任人唯亲行吗？丘立原说：“这个工具是陆剑飞搞出来的吧？他自己是什么工具？远的不说，去年厅里进了两车柚子，几多钱一斤进的？其时市场上是什么价钱？我建议厅里好好查一查！”他的口吻让我很不舒服。再怎么样，事情是我部署陆剑飞去做的，他这么说，也是没把我放在眼中。我说：“意见是各人的意见，陆剑飞也没加入整理。厅里有这个行动，我们是通了气的，丘厅长你是第一个支持的。群众的意见也许有点偏激，难免的嘛。让人家说话，天不会塌下来。”他说：“让那些人说话，他们会有什么好话说？真让他们说个痛快酣畅，我们各人都别活了。”

丘立原去了，董柳说：“大为我看你好好的就别自讨苦吃了，厅里的人不支持，处里的人也不支持，推广到人民医院和中医研究院去，我看也难，你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那里吧。”我说：“群众支持！这一百多张纸岂非是我池大为写出来的？”她说：“群众是谁？他们说句话算个话？名都不敢签，你依靠他们？等你想依靠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看了这么多年，连我也看清了，你照旧个厅长呢。”她这倒提醒了我，群众是谁？这么多处长都敢站出来反抗我，温柔憨厚的反抗也是反抗，可没见有哪个群众出来支持我，胆大的也只敢写这几张不署名的意见。社会的默契已经形成，在份上的人是碰不得的，他们是如此地结构严谨同心协力，又如此强韧，不是谁想撼就能够撼动的。大人物也做不到，又况且我。事到如今我心里已经认可了，厅政果真，这个口号还要喊下去，可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想到这一点我感应屈辱，感应尴尬，想做点事情比登天还难。我在大会上振振有辞言之凿凿，可叫我怎么交待？

我把那份质料抓起来重复看了，想着各人也不配合我，提那么三条五条就可以了，居然提出这么几十条意见来。一个小金库都拿不下来了。这几十条一宣布，那还不会翻了天去？以后怎么下台?看着这几张纸我想，在白色地带和玄色地带之间，有一个灰色地带，这是权力者的利益空间，又是他们的运作空间。这个空间经由恒久的部署，已经形成了默契，众志成城，铜墙铁壁，想打破是不行能的。利益就是利益，就是生存空间。争取空间的激动是人生的大基础，不是几条道德可能压抑，几点理性可能约束，几个模范可能说服的。在重大的利益眼前，大原理说上几卡车也没有用，苍白。这不是谁道德不道德的问题，更不是谁学习没学习，懂不懂原理的问题。与玄色地带差异，灰色地带有自己的说法，好比小金库，大屋子都是事情需要，怎么样？虽然小人物也有他们自己的说法。利益关系差异，说法就差异，话语权是谁的，说法就是谁的，小人物可能同等对话？晏老师说得对，天下没有把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的事，归根结底，说法要按大人物订的规则来说，这是人之常情。这样想着，只管充满了恼怒，我照旧原谅了丁小槐他们，人嘛。对人谁也不能超出上帝的部署去要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