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晓娴（1/1）

在和石海珊说起苗营时，我没把苗营和白猫的故事讲给她听。而且，我在苗丰眼前也从未重复过这个故事。我想，这种从小被母亲扬弃的事情，不行能是基因遗传的领域，而恰恰他们父子都履历了。真的不是一般的匪夷所思，不是一般的痛苦积累。痛苦能这样“遗传”吗？

石海珊在博客里分出两个种别，一类是她的履历和游历纪录，一类是书信。她的书信没有“称谓”，各篇都是写给“孩子”的。但看得出来，那是她写给苗营的。那些书信里没有“妈妈”或“儿子”等字眼，石海珊说，她不配做“孩子”的妈妈，也没有资格叫那声“儿子”。我很想在她的博客里找到她的照片，但博客里的相册空空如也。

“我们来往好几年，我竟然不知道你长的什么样子。”我说。

“小娴，我没有胆子放我的照片，也没有脸面放我照片，照片照得再美，那也是一张罪人的脸。”石海珊说。

我把我即将和苗丰完婚的消息告诉了石海珊，她说她很兴奋，为我兴奋是因为我找到一个好男子，为苗丰兴奋是因为他终于有了归宿。

“婚礼定在什么时间？”石海珊问。

“要是没什么事滋扰，那就六月。”我说。

“正是有生机的季节。你们一定会幸福的。”石海珊说。

石海珊说，她要出趟远门，上网不会那么频仍了。我问她去那里，她说，山里。

“归隐吗？”我问。

“忏悔。”她说。

“你还要怎么忏悔？你以为你所谓的忏悔有用吗？”我问。

“我不知道。都说大恶之后必有大善，大恶之后都市良心发现，我却没有时机做一点点善，这忏悔，我是想找一个善的途径。”她说。

“忏悔就是你的心向善了，一切都已往了，已往了就已往了。”我说。

“我不知道。”她说。

2008年春节前，石海珊消失了。一个月，两个月，她没任何消息发给我，我在网上留言她也没回复，她像是被北半球的冰雪封住了一样，没有了声息。从她博客里的计数器剖析，她已经良久没进入了，她的博客名称不再是“louises”，一个熟悉的名字泛起在页面最上方——“鸳鸯茶”——让我觉察出一些异样。

我突然想，她脱离盐川之后苗丰苗营全部的故事我都似乎讲完了，她也知道了我就要和苗丰完婚，这似乎算是她希望获得的了局了，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故事，她是不是永远要留在“山里”消化这些故事？她背着罪，背了许多年，她是不是要用自己剩下的所有时间消化这些故事？这样值得吗？她在忏悔吗？她是不是以后就永远消失了呢？

她，是不是要回盐川？

是在回盐川的路上？照旧，已经就在盐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