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鸣谢(1/1)
在世的“石海珊”对我说,她要在《鸳鸯茶》里死掉。我问为什么,她说,必须死掉。
她说的很坚决。然后对我说,“我只是说的坚决。”
“石海珊”没有赴死的刻意,她让我在故事里玉成她。
每位自杀者都有自我终结的原因,被人知晓或不被人知晓,相对于决绝来说,都不重要了。例如我熟悉的诗人余地,尚有从前的海子,把自己杀得毅然决然,放下放不下的都放下了。他的那一瞬间之后,在世的人开始“放不下”,开始品味。余地的生前生活被剖析出n个版本,自闭版,失常版,压力版,假话版……
生与死的区别本不在于这些,但体现出的,能看到的,简陋都这样。
石海珊自杀,也会演绎出许多版本。我这若干笔墨,只算一个版本。
这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种状态。
《鸳鸯茶》说的是二十年间世道转动的状态和人的状态。在快要完成这个文本时,我去注意了一下当今盛行的关于小说的“类型”——那些加在书名之前或之后的“遮盖”五花八门,诸如社会文学、残酷青春文学、家庭问题小说等等……而我归纳不了《鸳鸯茶》的“类型”,犯罪小说?伦理小说?或者索性就叫“实验小说”?我剔除了所谓小说的繁琐(写作手法),剔除等量渗透在各个情节中的大量的“罗里罗嗦”,把章节洗牌,让洗过的每张“牌”都只管精练到只有“状态”。听说小说是有套子的,这个文本若凭证所谓套子来套,肯定是“缺元素”的,甚至有些不正经,但事实上,缺某种已经膨胀得泛滥的工具对我来说,很靠近“本意”,它不影响我去勾勒状态——我以为,读者头脑越来越智慧,而那些上世纪就开始的“满贯”的小说规则,看上去虚伪(此看法纯属小我私家看法)……被我剔除的工具,若是真加在这部小说里,除了能增加纸张增加书的价钱之外,再没有什么让我兴奋的利益。《鸳鸯茶》第一稿比现在的文字多两倍。把文字简化到现在这种样式,是个狠心的历程。我逐步地砍掉一些文字,笃志读几遍,然后实验着再砍掉一些……苗丰和他履历过的诸多配景及人和事,写这么多,自觉已经足够。日子是一天天递进的,小说也该是一年年变个一二——这种“变”是我这几年开始认真琢磨的工具,它不属于技巧,我以为它更像文本的“本真”。我在起劲。
不妨说说一个广为人知的电视节目,《影像志》。央视10套一直在播放,收视率到底怎样我不得而知,但我一直在看。我一直不把它归类为文艺名堂,我看它,以为是在看有深度的“新闻”。肥皂剧汹涌澎拜之后,到现在,小说也徐徐生长到“没话找话”的田地,相比之下,我更纪念“新闻”。不妨说,《鸳鸯茶》似乎受到《影像志》的绝对影响,还不妨说,我闯进文字行的开山手笔是陈诉文学或叫纪实文学,厥后搞上了小说,说不定是走偏了几步。
实验。实验生的要领,实验死的要领,都是实验。对人,也对文本。
“苗丰”和“石海珊”的故事,原本我不想就此终结,但在重复修改中,我以为应该在这个文本里终结了。两个主人公都有许多外传,却不应该泛起在这个故事里了。我想,我再没勇气写这个故事的前传或续集,例如“苗丰”善良的天性和忍隐的个性承载的细碎的一天天一年年——他天天都在“洗”自己,他找到了真爱,已往的事情成了他念兹在兹的参照,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珍惜得来不易的真爱,人变得越发抑郁;例如“石海珊”,她一直在试图一点点剔除“心中的恶”,却又为了在世去开始一段无言无语的婚姻,而她的日子继续充斥着假话和恐惧,以至于自己的怙恃故去时,她也不敢、也不能去见最后一面,她生下孩子的时候,疯狂到一定要看看孩子有没有屁眼,她说,作孽的人生孩子都没屁眼……就这样,直到她精神瓦解不能回复……
“我必须死掉!你得让我死掉!我不得好死!”她说。
“我写完了,你要看吗?”我问。
“我不看!我自己的事还需要看吗?我死了吗?你把我写死了吗?”她的声音很低,但确实是在歇斯底里。
跳出虚虚实实的故事,面临“石海珊”,哪怕我仅仅写了些状态,我都是天下最残忍的写作者。
我知道,《鸳鸯茶》是让人窒息的文本。“自杀者”、“自我终结”,这些要害词注定都有前因效果,这些因果稍微做些演绎,就会弥漫出令人窒息的气息。我写的时候怎么也逃不外窒息,读者读的时候,肯定也难免窒息——日子里令人窒息的工具,一直存在。多年来,通常和青春有关的故事,不管贴附在什么样的年月配景上,都残酷,都血腥。立意要写1980年月后的岁月时,我已经读过数不清的各时代的“青春故事”,那时曾指望自己能清静编排这段时空,但在竣事这个文本时,我自知自己没做到。
在本书创作历程中,局部灵感来自著名画家曾晓峰老师的部门作品(“蛊”部门),亦获得天涯社区的网络支持,在此特别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