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严尽欢眉开眼笑,差点要认赔的生意急转直下,拍板成交!
一方面当初被李梅秀骗去花光的银两现赚回来,另一方面,她是唯一下注李梅秀能卖出去的人,赌盘大通杀,体面里子两者皆得,赚饱饱!
哦呵呵呵呵……
“喏,钱老爷的六十两我确实收下,当单可以还你,今夜一过,你就与严家寺库毫无瓜葛,谁也不欠谁,随便你想去哪啰。”严尽欢将折叠妥当的当单挪往李梅秀手边,李梅秀没动手去接,实际上她的十指全在发颤,忙乱和失措写在水粉妆点过的容颜上,显着扑上胭脂,仍旧掩盖不住苍白。
她没推测自己竟然会卖出去,她一直认为基础不会有人想花六十两买她,她可以放心,她都已经开始习惯在严家寺库的生活,做好恒久留在这里成为流当品的日子,她准备学欧阳红意,以事情来还债,如果严尽欢又拿那笔债来刁难公孙谦,下令他做牛做马,她也会像现在一样,全部悄悄揽下来做,抢在他前头把所有杂事都一肩扛下……
没时机了……
今天晚上,钱复多就会派轿来接她进府,然后……
他梅秀咬紧下唇,不敢再往下想。
公孙谦及秦开他们闻讯而来。帐房只差没敲锣打鼓宣告全寺库,李梅秀出售乐成,不到半刻,寺库上下全知道这件大事。
“恭喜恭喜,谦哥,你解脱啰,可以不用再扫落叶,李梅秀这一笔的利息,寺库确确实实入帐。”严尽欢贺喜公孙谦,小手拉著他,不住摇呀晃,盛情情全写在笑起来辉煌光耀无比的小脸上,而她身后另一张面庞,却苦得恰似灌下十斤黄连,有口难言,虽然强忍不哭,但眼眶中泪光闪闪,只消眨眼,它们便会倾巢而出,她忍住,双眼瞪得圆圆大大的。
“买主是谁?”公孙谦很难在此时继续保持默然沉静,他皱眉看着李梅秀的衣着妆扮,清凉、袒露、煽情,出自於白玉扁壶上春宫尤物的扮相,她这副容貌若还卖不出去,岂有天理?!
“钱复多,钱老爷。”回话的人是寺库帐房。
钱复多,钱财多多,拿六十两买一个活生生的春宫尤物,他花得很大大方。
“也只有那种有钱人有措施用六十两买一夜风骚。”夏候武威不意外。
“真糟糕,钱复多都快能当梅秀她爹……”欧阳红意平时虽然喜欢损李梅秀几句,但同为女性,她实在不乐见李梅秀沦为砧板上的一块肥肉,供人吃干抹净。女人,若在不情愿的情况下献身,身心所受的折磨,超乎想像。
李梅秀鼻头发红,泪花转呀转,她想启齿求饶,请严尽欢不要把她卖给钱复多,然而,想起公孙谦那句以笑容说出的话,再多懦弱的话也无法脱口——我差异情你,是你咎由自取。
对,这是她行骗在先,她若没有做坏事,又怎么会沦为当品,又怎能怨人对她的效果冷眼旁观呢?是她咎由自取……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求谁来救她,更不会有谁会对一个骗子伸出援手。
她起劲抓紧膝上裙布,想叫自己不要抖。没、没关系,就、就一夜而已,她、她忍已往就好了,反、横竖清白也不算什么,她、她不稀罕,也、也不会为此寻死觅活,她、她人生要做的事还许多,她尚有、尚有心愿没完成,这、这种小挫折她会挺已往,不外就、就是让一个老男子对她……对她……
懦弱的眼帘,无法硬撑太久,出自於本能,她眨了眼,眼泪哗地两串滑下,再也无法止住,彷佛疏通的水道,汹涌汹涌。
双手指节早已泛白,眼泪落在手背上,哽咽锁在喉间。
她、她好怕……
她真的好畏惧……
“将六十两退给钱老爷,这件生意业务,取消。”
一句谈语,说出震憾全场的话。
最令李梅秀震惊的是,它出自於公孙谦之口。
“你说什么呀你?!”严尽欢瞪大眼问他:“得手的钱哪有再退出去的原理!滞销的流当品,能脱手是好事,你跳出来说啥取消?!”
公孙谦面临严尽的逼问,不改温雅稳重,不疾不徐:“就算你这方不主动取消生意业务,人送去钱府,同样会被钱老爷退回来,而且,钱老爷还会向你索讨一大笔违约金,我建议你,选择前者,损失较少。”
“这话什么意思?”严尽欢口吻很呛。
“李梅秀在铺子里典当是清白,我们摆在客人眼前的,也是清白,钱老爷花钱买下的,照旧清白,可是,这件商品并不存在,你拿不存在的工具想诱骗钱老爷,他若告上官府,赔钱事小,寺库商誉受损事大。”公孙谦一步一步走近李梅秀,他在她眼前停下,她愣愣仰头看他,脑子仍只打转着他说要取消生意业务的话,至於他后头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整小我私家泛起出一种痴呆的怔忡,只有两串晶莹的泪珠滴滴答答在淌,他抡起衣袖,揩去她的眼泪。
“——不存在?!你是说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基础没啥鬼清白可以出售?!”严尽欢指向李梅秀高声嚷嚷:“你骗了我们!”
李梅秀被咆哮声吓得回神,却不明确严尽欢气呼呼指着她的鼻头是为何以。
“她没有骗,她确实带着清白前来,不外……我验过货。”公孙谦以平平的声调道。
严尽欢柳眉一凛,欠好的预感闪进脑里,嘴上仍问:“你怎么验?”
“以你知道的那一个要领。”公孙谦回视严尽欢,绝不畏惧。
一个男子,还能用什么方式验证女人的清白?
“你——”指着李梅秀的指,呼地一声,改指公孙谦,食指的哆嗦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恼怒到达极致、理智即将断线的预兆。
“身为鉴师,我不行能让不确定真假的货物进入寺库内。”公孙谦无视抵在鼻尖的纤指,缓道。
言下之意,他允了李梅秀的典当生意业务,自然必须确认她的清白与否。
假话。
他在说谎。
这个恨极了假话的公孙谦正面不改色在撒谎!
李梅秀知道。
欧阳妅意一脸受惊,她也知道。
秦开不动声色,他知道。
夏候武威插不上嘴,他知道。
尉迟仪浓眉挑得老高,他同样知道。
关于清白这项商品,尉迟仪在公孙谦首日犯下典当银两给李梅秀之错时,他就问过了,其时公孙谦的回覆可不是这样!
独独严尽欢不知道。
不是严尽欢缓慢、不是严尽欢愚笨、不是严尽欢好骗,而是严尽欢太习惯公孙谦绝不说谎的个性。这个男子哪天跑去杀人纵火或沦为江洋大盗,她也不会惊讶,但说他会扯谎,她连想都无法想像!
曾在十数年前,严家寺库有名老管事,性情暴烈,眼高于顶,时常欺压公孙谦他们这群小流当品,每回责罚完他们,还带着无比恶意,逼他们亲口说出“管事教训得是,是我们不受教,该打该骂”的违心论,若不从,自然又是另一顿好打,那时的他们,险些全是十岁上下的大孩子,却清楚如何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轻松平安些,只要顺从老管事的下令低头认错,就能少顿皮肉痛,偏偏公孙谦是所有孩子里最常被揍到皮开肉绽的一个。
因为,他不说谎。
违心之论,不会从他漂亮的双唇间溢出。
就算假话能讨好人、能为他换来好一点的饭菜、能让招呼在他面颊上的掴掌次数淘汰许多,他也不说。
这样的公孙谦,在严尽欢影象中根深柢固,所以她没有怀疑他,认真认为他说的每一个字,全是真话!
“你明知道她典当的工具就是清白,你还睡了她!这跟你收下一只名贵瓷瓶再一把摔碎它有什么差异?!”严尽欢气到天花乱坠,管他用词不文雅,她猛跺脚,甚至粉拳落在公孙谦胸口上,砰砰有声,每一下都扎实。
公孙谦不闪不躲,接下严尽欢的怒气。
“我照老爷昔日教育,入铺的货物必须以眼细观秋毫,以手细触质感,以鼻闻墨香,以履历辩真伪。”公孙谦用严老爷最挂在嘴边的原理,堵得严尽欢无言,只能猛喘息。
一阵静默,公孙谦又启齿,这一回,他对着发呆的李梅秀说:“还不回房去将这身袒露衣物换下?”不重的口吻,却相当刻意清楚让在场众人听出男子对女人的独占心,不允许有更多春景被外人窥见,将戏做足。
“……哦。”李梅秀缓慢了良久才赶忙颔首,扯紧衣襟,带着一肚子疑惑与不解跑回房去,一直到茫然褪下春宫尤物装,换回厚厚棉袄,身子温暖了,脑壳却仍是呼呼地灌进凉风。
到底……发生什么事?
公孙谦为什么……骗严尽欢?
不,她应该问,公孙谦为什么要为了救她,而骗严尽欢?
她以为他会是寺库中,最冷眼旁观她下场的人。
我差异情你,是你咎由自取。
言犹在耳中。
他却是唯一一个伸出援手救她的人。
而且,还说了谎。
他基础……没验过货,她与他,清清白白,连手也没牵过。
她弄不懂他的心思,是一时之间对她起了恻隐之心?抑或不忍心见她视死如归地让人送进钱府?
他无须管她死活,把她当成一件可以买卖的商品就好,她绝对不会埋怨他的无情和冷漠,可他却……
李梅秀胡乱卸好盛饰,连髮髻髻都没拆,便想赶回大厅去看后续生长。严尽欢好生气,直至她刚脱离都还在死瞪公孙谦,她会不会愤而痛打公孙谦?或者下令秦开、夏候武威与尉迟仪联手围殴他?秦开他们对於严尽欢是言听计从,无论多无理的要求,只要严尽欢说得出口,他们便一定会为她办到……公孙谦一小我私家哪能反抗几个高壮家伙的围攻?她得快些回去,不能放公孙谦独自面临那种情况……
用力拉开门扉,右脚高举半空中,来不及跨过门槛,便望见公孙谦毫发无伤地站在门前,正准备伸敲她房门,他脸上身上没有见红淤青,她才放心不少,看来严尽欢没有撂人揍他。
“谈谈好吗?”他说。
李梅秀颔首,退回房内,让开右半边通道,公孙谦步入,顺手带上房门。
斗室之内,只有一张单人木板床、仅仅容许跪坐的小几桌,及一个放置衣物的木箱子,其余什么家具也没有,放入一个她还算是恰恰好,再加上一个高瘦的公孙谦,小小房间瞬间拥挤起来。
“我去倒杯茶给你……”她拿起几桌上唯一一个茶杯,要为他去厨房添热茶。
“不用。你也坐。”公孙谦轻轻撩袍,盘脚坐在几桌右侧,李梅秀放回茶杯,随着跪坐於左侧,与他面扑面,她不难推测他要说什么,仍是睁着浑圆大眼,等他先说。
公孙谦待她一坐定,说道:“钱老爷那里,由我来处置惩罚,你与他的买卖就不作数了,今天晚上不用坐上钱家轿子去,你可以放心。”她刚哭过的眼,红咚咚的,泪水沾湿她的眼睫,他记得刚刚的她有多恐惧,这几句话,用来先宽慰她。
李梅秀显着大松口吻,紧崩的双肩像卸去重担,徐徐垮下,不为沮丧,而是为相识脱。
她想向他致谢,话还滚在喉间没时机说,公孙谦下一句话比她更早:“小当家虽然生气,却也无法欺压你去贩卖清白,不外这几日她不会给你太好的脸色瞧,你自己先有个心理准备,熬个五、六日就会已往,这段期间你循分些,能避开小当家就避开,否则她找起你贫困,全铺子里没人能救你。”包罗他,谁也不会想和小当家正面冲突,自找苦吃,他刚刚为她冒犯严尽欢,应该也有好长一段苦日子要过。
“好。”她也不想去挑战严尽欢的造怒。
“那六十两,小当家不会乖乖认赔,你恐怕得在寺库里事情几年还债。”
她又点颔首。她知道,她也不会蠢到以为严尽欢会爽快地放她脱离寺库。与严尽欢相处时日不久,可她已摸透严尽欢八成的个性,严尽欢拥有最无害可人的羊儿外表,最凶残急躁的野兽内在。
而且,她竟然会因为可以留在严家寺库里,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歉仄毁你闺誉,在那当下,我没有其他措施可想。”公孙谦抬眸注视她。
他来找她之前,不停问着自己,这样做对吗?这样做好吗?可是这样的疑问来得太迟,他应该要在启齿诱骗严尽欢之前就思索它,寺库典当并非儿戏,不能说当就当,耍赖不妥就不妥,寺库是讲利益之地,不行善,不行善,只问有没有利头可赚,李梅秀胆敢走进寺库里诈财,自然自己要想好效果,她典当清白,限期到了,无钱赎回,寺库凭证老例,处置流当品。
可是,他又活该的心软了。
理智显着就告诉自己,他要无视她,偏偏对於她的一举一动,他又看得仔仔细细,完全无法不去注意。
“你不要这样说,我很谢谢你资助我,我……才很歉仄让你说了谎。”李梅秀以为闺誉被毁的人,是他。他不仅因为她,将自己儒雅形象破损光光,成为以特权欺压女人的劣徒,还因为她,做出他最嫌恶又不齿的撤谎行径。
公孙谦默然沉静一会儿,眼光没从她饱含歉意的面庞上挪开,她卸去胭脂水粉,容貌稚气许多许多,明确就是个年轻小女人,应该要生动天真,应该要无忧无虑,她却靠骗术为生,是怎样的情况造就出这般的她?
“说谎是件相当痛苦之事,你为什么还要用它来诈骗款子?”他一生第一次为她破例,罗织假话诱骗严尽欢。他厌恶假话,那些虚伪字句从嘴里说出,罪恶感却在胃里翻腾,教人反胃作呕,他无法明确,她为何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把说谎当成喝杯茶水一样轻松容易。
“我从小就随着爹四处行骗。我打三岁开始就会拿泥巴抹脏死扮小乞儿,可怜兮兮地坐在街角,假哭地说我爹过世,家里没钱葬他,骗取过路人的盛情施舍。我不知道那样是对是错,但我知道我拿回钱后,爹会很开心地拍拍我的头,再牵着我去面摊吃一大碗热乎乎加不起的汤面。”那是她最最快乐的时光,年岁小小的她,无法分辩善恶,就像一张白纸,被涂上墨就酿成黑的,被染上茜草汁就酿成红的。她爹也是满嘴假话,还被邻人取了个“白贼李”的挖苦外号,他从漠不关心,他告诉她,上自帝王,下至怙恃官,哪一个不是诈骗黎民民脂民膏,他们骗的更多更吓人,他不外是撤些无伤精致的小谎。她听信爹的说法,认为爹说的好有原理。
诈财不骗色,骗人不骗鬼,坏人骗多多,善人骗少少,骗完心谢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