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相逢（2）（1/2）

茹淡月道：“有血性的男子都是这样，尤其眼见过日军的暴行，真恨不能自己酿成一颗炸弹，与日本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顿了顿，又道，“遥遥，你知道什么叫逃难吗？这次我们从上海到南京，真正眼见了国破家亡、背井离乡的惨状，那种局势，唉，没有亲历的人，真是无法想象！”她又倒了一杯水，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绪，继续说道，“我们逃离上海的时候，从市区到乡村，从街道、弄堂，到田野的公路和乡间小路，随处都是蹒跚行走的人流，拉着娃娃、提着篮子、吊着铺盖、顶着肩负、推着鸡公车，组成了一支不见首尾的流离雄师。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可以从长衫马褂、蓝衫黑裙，或是青筋暴起的手臂和难题卓绝的脸上轻易分辨出先生、小姐、工匠、农民，可是开战以后，所有的人没了阶级、没了身份，都成为灾黎中的一员。他们没有组织，甚至没有目的，险些每小我私家都是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在向前走，支持他们走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背后那座硝烟密布的都市即将陷完工人间地狱，誓死不妥亡国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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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局势一辈子也忘不了呀！日本人连平民也不愿放过，敌机飞过来投弹扫射，灾黎们只能趴在地上，光秃秃的野地里，一点儿遮挡都没有，你往哪儿躲？打着谁算谁。其时我们和一支**连队一起走，所有的人都卧倒了，任凭飞机肆意扫射，我亲眼望见一个妇女被子弹打掉半个脑壳，丈夫孩子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哭号，解下围巾拼命给她擦血，围巾都染红了，真是惨不忍睹。”茹淡月的眼睛湿润了，接着道，“这时候，我见到方年迈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恼怒的心情，四周人群中，只有他没有卧倒，跑到**士兵群中，用力踢他们的屁股，叫他们爬起来组织反抗，同时抄起一挺轻机枪，跳上一辆汽车的车顶。迎着枪林弹雨与飞机对射，轻机枪吐出一尺长的火苗，空弹壳不停从弹仓中跳落。那一刹那，我突然不以为畏惧了，站在汽车旁边，看着飞机上的子弹簌簌射下，打得地上、车上冒起一股股白烟，我相信这些子弹伤不到方年迈，似乎他身上有一种佛光，来到世上，是为了度众生的，小日本的子弹怎么能打中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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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遥遥眨了眨眼睛，道：“方年总是你心中的佛，是不是已经度化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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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淡月脸上一红，道：“还说我？你的张照料不是也一样吗？前两天看你神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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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遥遥道：“真是的，我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张照料伤得那么重，瞎一只眼不说，脸也被烧毁了，看上去好恐怖的。可是只要他看着你，身上马上带起一股不怒而威的威风凛凛来，这是经由血与火的洗礼才凝练出的气质。他的那种眼光……唉，怎么说呢？能杀人，也能把人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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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淡月深有同感，叹道：“男子哪……”两人越说越知己，笑一阵、感伤一阵，声音窃窃，话题说得徐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