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怨唱(2/2)
……
“王小巧和村长进城开房去了!”
“可别瞎说!他俩人都多大年纪了。”
“什么瞎说,两个人进城呆了这好几天,不住旅馆住哪?那城里的旅馆贵死个人,王小巧舍得花钱开两间房吗?”
“王小巧年轻时候就骚得很,她看男人的眼神就不对劲,看她成天挺着个大胸脯子,晃来晃去的,男人见了她就得上火……村长这个老光棍,受不住的……”
“你以为村长是啥好东西?咱村里年年分米分油,哪次少了王小巧的?她个外乡人,死了男人就该滚回老家去,还占着咱村里的份额……”
“对对对,当年咱村第一批办下低保的就有王小巧……”
“村长老早就和她有一手了,说不定那个王欣鑫压根儿就不是老庞的种……”
“对,应该改名叫苗欣鑫。”
“可不,欣鑫这名字就是村长给起的。”
……
刚从城里回来的几天,村长面带桃花,得意得很,像支顶花带刺的大黄瓜,直挺挺的。可无意间听了几句闲话,他便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好几天也不出门。
其实这些年来,零零碎碎地,也有传他们俩的。对于流言蜚语,王小巧从来都要硬怼回去的。
可这次,他们俩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都沉默不语了。
已是无所顾忌的欣鑫,本想到粮场子“撒泼撒泼”,好替母亲讨个说法,也被王小巧三言两语的劝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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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最懂母亲的心思。在这件事情上,欣鑫反到成了“过来人”,看得透亮。
几年来,自己状况频出,让母亲徒增伤悲。此刻倒不如成人之美,也算弥补孝心。
欣鑫也没和王小巧商量,自作主张,乐乐呵呵的去找村长“提亲”。
“苗叔,这阵子可好啊?”
“哦,欣鑫啊,快来快来,坐坐坐……这阵子咋样了?还烦气不?过去就过去了,别想了啊……”
“嗨,我无所谓了”,欣鑫一摊手,仍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表情,她接着说,“反倒是你啊苗叔,我来给你道喜了!”
“你个丫头尽说笑话,我个半大老头子,给我道什么喜?”
“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村里可都传遍了……”
村长一听这话愣住了。
欣鑫笑看着村长惊愕而又故作镇静的表情,继续撩拨,“嗨……你和我妈呗……”
虽早有提防,却还是猝不及防,欣鑫的话一出口,村长不禁“啊”了一声,“你可别瞎说啊……我……我和你妈……啥事儿也没有啊!”
村长突然严肃起来,声音颤抖着回了句话,便遁到里屋去了。
欣鑫莫名其妙的跟进去,继续问道,“咋啦,苗叔?”
村长一脸正派的回复道,“我告诉你啊,欣鑫,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可不能出去胡说去……你苗叔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为人你不知道?咱村里七八个寡妇呢,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出过问题?你,你,你可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没凭没据的,他们胡说……”
欣鑫越听越糊涂,“什么跟什么啊?干嘛大惊小怪的?你们不就正常谈个恋爱吗?有什么的啊?”
村长腾地站起来,怒目圆睁,冲着欣鑫严厉呵斥,“王欣鑫,我告诉你,别来这给我胡说八道的!该干啥干啥去!”
王欣鑫一听这话,心里顿感堵得要命。自从她记事以来,村长明里暗里的对母亲一项关爱有加,对自己也如同女儿般疼爱。她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如夫如父的“亲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欣鑫被村长过激的反应震住了,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就当真不喜欢我妈?”
村长先愣了一下,压着火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我和你妈八竿子打不着……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就算有事儿,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村长越说越急,急得直拍大腿,“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要不是为了去省城找你,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王欣鑫鼻头一酸,眼泪委屈的掉了下来,她指着苗方喜的鼻子质问道,“是不是连你也嫌弃她?”
“我没有”,村长一看姑娘哭了,一下子没了脾气,转而极力辩解,“哎呀,不是……我们真的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王欣鑫扭头便走,任凭眼泪甩落在地上。
身后屋里,传来“啪啪啪”扇耳光的声音。
“我该死……我不是个人……想歪了心了,咋就管不住下面的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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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欣鑫太过聪明,无意间打破了苗方喜与王小巧多年来的默契。
次日,村长顶着红肿的腮帮子来到村委,径直走到村广播室话筒跟前。
“喂喂喂,乡亲们,注意了啊,咱说个事。”
王小巧静静地坐在家里,侧着脑袋听,好像在等待着期盼已久的什么似的。
村长打着官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最近啊,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个别人啊,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有的可能也是说我的。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苗方喜从三十岁就在咱村里干,二十多年,我什么为人,什么做派,大家应该是知道的……这些年村里给大家解决了哪些问题,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我在这里给大家表个态啊,我苗方喜打了半辈子的光棍,也不在乎继续打光棍,你们造我的谣不要紧,不要影响他人……影响他人……他人……人……”
大喇叭的声音越传越远,却字字入心。
这番话在别人看来,不过是自证清白罢了。但王小巧听到的,分明是始乱终弃的“休书”。
一字一句,像尖锥刺入耳膜,像重锤敲打脑壳,像竹签穿入心口,直教人耳膜发震,脑瓜发晕,心尖发痛。王小巧浑身发抖,一口闷气堵住胸口,憋得满脸发紫。她俯趴在餐桌上,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胸脯肉,硬生生把热泪和冷汗都齐逼了出来,这才缓缓倒上口气,磨着牙关嘟囔:
“苗方喜,你就不是个男人!”
……
“表态”过后,村长呆坐在话筒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撑起身子,缓缓走到村委大门口,用绝望的眼神看了看赶来“兴师问罪”的欣鑫。他一声不吭,默默走开了。
欣鑫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老人”,竟也说不出话来。此刻她怒气全消,反而多了几分怨悔,只得目送着蹒跚的身影融进了夕阳的残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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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问是情感电台吗?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我想给母亲点首歌……对,梁静茹的《勇气》。”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
“主持人,我想对母亲说:‘妈,这么多年了,你为我放弃了太多太多了……女儿对不起……如果没有我,或许你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