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所谓真相?(1/2)
乾清宫正殿一片灯火通明,只是殿内的气氛却阴冷肃杀,康熙面无表情看着手下探子传回来的情报,捏着折子的手青筋毕露,心中宛若滚开的水一般沸腾,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折子随手往案上一丢,将整个人靠进龙椅的阴影中,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般阴沉压抑,浑身上下充满危险而可怖的气息。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要害他妻儿性命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自己的母家佟家,是自己嫡亲的舅舅啊!这对他的打击甚至比当初知道赫舍里和钮钴禄氏联手还要大得多。一直以来康熙将对无法奉养皇额娘的遗憾转移到几个舅舅身上,自登基后就对佟家格外的优容器重,皇额娘去后更是对舅舅佟国维委以领侍卫内大臣的权柄,掌管宿卫宫廷的上三旗禁军之一。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信任和托付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舅舅不但利用宿卫宫禁的便利将禁药流入后宫,还利用皇额娘留在宫里的人手对宫里所有怀孕的女人下手,更是欲置宜敏母子于死地,甚至还要将一切都嫁祸给皇后。舅舅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若非他对皇后和赫舍里氏的监控丝毫不曾放松过,知道他们经过三番两次的打击之后,根本不可能有这实力动手的话,恐怕还真让舅舅嫁祸江东的计谋得逞了。
舅舅这是想要一石数鸟啊,不但借此除掉后宫所有怀孕的女人,更能同时除掉宜敏和皇后,只是他想不出舅舅这么做的理由?那个从小护着他、关爱他的舅舅,为什么要这么做?舅舅和皇额娘的感情是最好的,除掉自己的孩子和女人对佟家有什么好处?难道舅舅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这种手段也太过毒辣了,自己如何向宜敏交代?如何跟马佳氏和瓜尔佳氏解释?这是陷自己于万难之境呀!难道舅舅想要马佳氏和瓜尔佳氏跟朕离心吗?
康熙心中悚然一惊,突然想着这种猜测的可能性,佟家也是军功起家,但是毕竟只是汉军旗,比起老牌子世家的两大军事家族无疑是螳臂当车,倘若宜敏出了什么意外,以盖山的爱女之心、瓜尔佳老公爷痛孙之切,恐怕当真会怨恨于朕!倘若两家知道此事是佟家所为必定会报复,到时朕难道能够眼看着他们对佟家下手吗?舅舅啊,你莫非真的糊涂了吗?这样的局面让朕如何收场?
康熙心中进行着剧烈的拉锯战,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宜敏和宝贝儿子,一边是嫡亲的母家舅舅,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选择其中之一都是剜心之痛。康熙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快速转动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中思索着舅舅们如此做的原因,以及如何向马佳氏和瓜尔佳氏交待的问题,这次宜敏和孩子真的差点就没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那种惊慌和绝望怕是会一辈子刻骨铭心,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若是不为宜敏母子讨一个说法,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可是佟家……。
就在康熙犹豫不决的当口,梁九功踮着脚步悄悄走到御案前,呈上一本厚厚的朱红色折子:“皇上,这是下边奉旨调查的东西,刚刚用加急密折递进来的,请皇上过目。”
梁九功偷眼看了看康熙阴沉到极点的神情,心中忍不住颤抖,自从当日审问过钟粹宫那两个犯事的宫人后,皇上就一直是这幅样子,更是火速给宫内外好几处密谍都下了命令,随着一份份密折递进来,皇上的心情那是越来越差,基本上是撞上者死,光是这几天乾清宫不知杖毙了多少奴才,闹得人心惶惶,而最为熟悉康熙行事手段的梁九功这几日更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皇上爆发的前兆罢了,万一不幸撞在枪口上恐怕自己死了也白死。
康熙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伸手拿起密谍专用的暗折慢慢看了起来,随着一行行一字字映入眼帘,康熙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全身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尤其看到最后那句“吾虽为女儿身,然堇以此身入宫定当为后宫第一人,效仿姑姑光耀我佟家门楣,为达目的,任何拦路石都要除去!”的时候,康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一抬脚狠狠地将面前的龙案踹倒,沉重的龙案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案上堆满的折子、朱笔、墨砚散落一地。
梁九功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暗恨自己刚刚怎么不及时退出去,如今好了万一皇上迁怒到他头上,他可就真的死定了,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地藏王菩萨……谁都好千万保佑皇上不要想到他呀!不止梁九功害怕,这乾清宫内外伺候的人谁不是将脖子缩了又缩,生怕不小心就搬了家,就连那些御前侍卫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心中祈祷着换班时间赶快来临。 []
康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低沉的嘶吼,抓起手中的折子狠狠地摔进不远处的炭火盆里,看着那猛地窜起的火焰,眼中充血,心里更是止不住的狂怒,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如此算计玩弄朕,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口出如此狂言?这后宫自有敏儿主持大局,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当第一人?简直混账之极,不知所谓!”
突然康熙一怔,猛地转身想要再看一次密折的内容,却发现密折早就被他丢进炭火里烧毁了,只好冷冷地对缩在角落里的梁九功道:“去,把那个装信件的紫檀木匣子拿过来。”康熙突然想到这次舅舅之所以做出如此举动的原因了,看来就是因为这个女儿了,佟氏这个小丫头明年可就是选秀的年纪了,既然这丫头敢口出这等豪言壮语,那么敏儿自然就成了她的拦路石,难怪……难怪舅舅会做出诸般不合理的举动,竟是因为这个!!
梁九功闻言连忙爬起身,踉跄了一下小跑到左侧的暖阁里,拉开墙上密密麻麻的柜子里右下角的那一个,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揣在怀里不敢耽搁小跑回正殿。梁九功小心地避开满地的折子,来到康熙脚边跪下将匣子高举过头。
康熙伸手掀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叠信件,只是这些往日里给他带来轻松和愉悦的信件如今却沉重得很,他心里此时充斥的只有满满的猜疑和不信任。康熙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按着时间顺序从头到尾仔细再次阅读了一遍,越读脸色就越难看,此刻康熙心中满是被欺骗耍弄的难堪和屈辱,信中原本普通家常的言辞如今看来每一字都显得刻意造作,每一句都透出别有用心,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他往日里偶尔会微服到舅舅家中,去年有一次刚巧遇见了自己的小表妹佟氏,当时的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女童,脸都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一副天真无邪、心无城府的模样,言语之间对自己极尽的崇拜和仰慕,不由得令康熙心情大好,因着是自己的亲表妹,便逗着她说了会话。
很快康熙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可是不久之后舅舅佟国维一脸无奈递给自己一封书信,说是那丫头最近迷上了汉学,有些学问上的难题非要找皇帝表哥讨教,家中的先生不及表哥有本事之类的,他磨不过女儿的请求只好当个信使,希望皇上稍微敷衍一下这丫头就是了,康熙对此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欣然同意了。
康熙素来自负学问又好为人师,对于一个小丫头的问题自然是信手拈来,没想到这个小表妹倒是个好学不倦的,所问的问题也颇有深度,何况他见过不少女子,除了宜敏还真没人能跟他讨论汉学,佟氏这个小丫头虽然学问还浅,却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兴致来了免不了要回信,细心地为她解答其中的问题。
如此一来二去,康熙渐渐习惯了自己的小表妹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信来讨教问题,慢慢地话题也不再拘泥于书本上的东西,小丫头会开始谈起自己在家的生活,学规矩的辛苦、教养嬷嬷的严格等等,在小丫头状似无心的探问下,康熙也会不经意间说起自己最喜爱的宜敏和对承瑞的期望,对即将到来的第二个孩子的期待等等……。
康熙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手中的信件,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羞愧无地,他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放下了警惕,竟然开始跟佟氏提起后宫的事情的?他看着信中字里行间那明显天真过头的言语,暗暗隐含的仰慕和崇拜,不由心中自嘲,看来自己终究免不了男人自大的心理,竟然真的被一个小丫头哄了去!这里面哪里是天真的言语,分明句句都含沙射影,一点一滴地打探自己的心事和喜好,而自己竟然大意地让她发现了敏儿的特殊地位,难怪此后的信中明显不再提到赫舍里,反而不着痕迹向自己打探敏儿的情况。
什么敬佩敏儿的才学,什么只要能学到敏儿的几分便受用不尽了?这丫头分明早就打着主意想要取敏儿而代之,尤其最后这几封信,在知道自己担忧敏儿生产的问题后,明显提到钟粹宫的次数更多了,自己竟然疏忽大意到如此程度,甚至还听从佟氏的建议给钟粹宫增加了不少人手伺候,想必那几个死士就是那时候混进钟粹宫的吧?一想到自己亲手将那些害人的玩意送到敏儿身边,康熙心中止不住的愧疚和心寒,对佟氏的心机越发的忌惮。
随着沙漏一点一点地落下,康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封信,心情竟是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佟氏毕竟还是太嫩了,真当朕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不舍父母想要多留几年?既然如此孝顺,为何迫不及待地与朕鸿雁传书,为何不知廉耻的说着希望长伴君侧的话?又为何迫不及待地怂恿舅舅对宜敏母子下手?不就是为了除掉敏儿,好取而代之,甚至狠心到连孩子都不放过,那是朕的亲身骨肉,也是她的亲外甥啊!这丫头的心肠要狠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康熙此时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朕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哄了?不但毫不在意地做出鸿雁传信、私相授受的丑事,竟然连佟氏这么明显爱慕之意都没能及时察觉出来,反而一心将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爱,甚至让她套了不少宫中的消息去,这等刺探宫闱的举动要是换了别人朕恐怕早已警觉大怒了,概因她是舅舅的亲生女儿,是自己的亲人,朕从未防备过她,却没想到处处算计自己的恰恰是朕掏心掏肺的亲人!
康熙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佟氏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都是为了达到她的野心和目的故意勾引他,这才逼得舅舅做下这等错事。当然他决不会承认自己也曾为佟氏所表现的仰慕依恋暗自得意,这才让两人间的传信之举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他如今只是迫切需要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需要一个承担怒火的对象罢了,而佟氏很不幸成为了这个目标。
显然短短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佟氏抓住康熙的心,再加上康熙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理想中的红颜知己,宜敏过人的才学和出尘脱俗的美貌,无疑令康熙对女人眼光和品位挑剔了不少,对于佟氏这样一个青涩的丫头,康熙或许自得于小女儿家的崇拜和仰慕,却还达不到被美色所惑、不能自拔的地步。
“梁九功……”康熙冷淡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经此一事,康熙很快就从佟氏营造的那份浅薄的情愫中清醒过来,所以在迁怒舅舅和迁怒佟氏之间,康熙无疑选择了后者。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梁九功闻声连忙拖动着麻木的双腿,膝行到御座前,俯身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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