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2/2)
以及,贾琏。
王熙fèng忽的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贾琏轻手轻脚的躺在,当下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可最终凝固在面上的,却是一个嘲讽的笑容。倘若重生一遭,她还是无法救下自己在意的人,那老天爷给她这次机会的意义又在何处?不行,她一定要好好想个法子,绝不会再得过且过。然而想要彻底避开抄家灭族的惨祸,只凭她一个人,显然是无法的。
荣国府屹立百年,除却第一代国公尚且行得正坐得直,就连贾代善在世时也没少做一些出格的事儿。其实,很多富贵人家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平日里圣上睁只眼闭只眼尚且无事,可万一圣上要算总账了,却是再也逃不过了。
唯一的法子,似乎只有离开。
“琏二爷,先前我同你说的,咱们暗中置办些家业一事,您考虑得如何了?”王熙fèng忽的开口。
贾琏原还道是王熙fèng已经睡了,忽听她这么一说,很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王熙fèng侧过脸见他如此,当下就明了,只苦笑道:“二爷,甭管将来会如何,咱们手头上多抓一些钱总是好的。哪怕有朝一日,咱们被迫离开荣国府,手头上有钱,总也好过日子。”
“你在说甚么?咱们怎么就会被迫离开荣国府了?”贾琏越听越糊涂了,“我才是荣国府长房嫡长子,老太太就算再偏心宝玉,这荣国府和爵位总归是我的。”
王熙fèng抿了抿嘴,不知晓究竟该怎么劝说了。按照前世那般轨迹,假若荣国府不出事儿的话,继承家业的倒还真是贾琏。可惜的是,当时的荣国府已然成为了空架子,即便贾琏继承家业,得到的也仅仅是被搬空了的荣国府。甚至更惨,二房一日不离开,荣国府就要养着他们,若没有抄家灭族这样的灾祸,只怕就算宝玉的孙儿出生了,他们依然不会离开。
“多攒些钱财总归是好的。”无奈之下,王熙fèng只能这般劝着。
贾琏又想了一遭,大概觉得王熙fèng这话也挺有道理的,索性不再争辩,道:“过些日子,林之孝他们也该从扬州回来了。到时候,你赶紧安排平儿出门子的事情,等她出了门子,咱们再置办些产业,让平儿夫妻两个替咱们管着。”
“好。”王熙fèng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想了想,又道,“琏二爷,我知晓您对二太太怨气极大,不过倘若可以的话,最好还是留她一命。”再多的事儿,她却是无法说了,不是不信任贾琏,而是她无法说出缘由来。王夫人必须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将来大房的脱身,还有……
王家,王子腾
前世被抄家灭族的可不仅仅是荣国府,事实上,四大家族没一个逃过去了。唯一勉强算是逃过一劫的,估计也就是薛家了。只是薛家万贯家产尽数充公,就连薛蟠也被翻出了陈年旧案,虽说薛家称不上被抄家灭族,可家产没了,唯一的继承人也没了,跟彻底灭族又有何差别?
假若王夫人死了,王熙fèng就是联络贾家薛家王家的唯一人选
呵呵,这个荣耀她不稀罕
“行罢。”贾琏有些勉强的道,随后又添了一句,“我倒是可以放过二太太,可大老爷那头,我真的没法子。”世上只有父管子,哪儿有子管父。莫说贾赦本就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就算他脾气再好,贾琏也不敢多管。
对此,王熙fèng也颇感无奈。要说重生之后,她最痛恨的是王夫人和王仁,最恐惧的是那位新帝,而最无奈的却是这位贾赦大老爷了。回忆起前世无甚存在感的贾赦,王熙fèng一度觉得重生之人并不只有她。可偏生贾赦正常得很,除了处处同贾政为难之后,甚么都不曾做过。可贾赦越是这般,越让人捉摸不透,就仿佛他随时都有可能干出不可预料的事儿来。
冷不丁的,王熙fèng想起了在她死后,莫名映入脑海里的那首词: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急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重生一遭,她真的能逃过前世的既定命运吗?
这一夜,王熙fèng只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有前世之事,也有今生的变数,待天明被唤醒后,她只觉得自己仍是浑浑噩噩的,仿佛一整夜都不曾入睡一般。
贾琏已经起身离开了,紫鹃见王熙fèng面色如此难看,很是被唬了一大跳。有心劝上两句,又想起自己虽是被王熙fèng亲口向贾母讨要来的,却一直不曾真正的得到信任,一时间紫鹃犹豫了起来。
“你退下罢,唤平儿进来。”
紫鹃忍着心中的难受,乖巧的退出内室,换了平儿入内。平儿进来后,虽也被王熙fèng面色所惊到,好在她跟随王熙fèng十来年,早已习惯了一切变数,尤其见王熙fèng虽面色难看却并无发火的预兆,当下便上前帮着梳洗装扮,又试探着问道:“琏二奶奶可是在担忧二太太?无妨的,荣禧堂那头也无传来坏消息,想来二太太是好的。”
“平儿,你跟了我这些年,怎还会认为我在意二太太?”王熙fèng自嘲的笑了笑,前世的她,确时对王夫人有着那么一丝感激,可离在意却还是有些距离的。她素来都是一个极为功利之人,王夫人看重她,愿意将管家权利放给她,她自然是感激的。可反过来说,倘若她们有了利益冲突,无论哪个都不会跟对方客气的。
她和王夫人是同一种人,无利不起早。
“那奶奶又是在担心甚?”平儿又仔细瞧了一遭,确定王熙fèng是在担忧某件事儿,而不是在恼怒生气。
“我在担心……对了,林之孝家的还不曾有消息?算算时间,他们俩口子也该从扬州回来了。莫不是瞧着扬州的花船美人不想回来了?我还等着他们回来替你操办亲事呢。”
平儿张了张嘴,她原是想替林之孝俩口子辩解两句的,想也知晓,以那两口子的老实程度,那是绝不可能留恋扬州的花船美人。可一听王熙fèng后头那话,平儿却是无奈了。
“唉,平儿你也别怪我心狠,我确是巴不得你赶紧出门子。府上……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咱们府上出了些问题,虽说琏二爷是长房嫡长子,可有些事儿却是不得不防备着些。我是想着,让你早早的出门子,正好对方是琏二爷所信任的人,到时候你们俩口子在外头替我们管事,多置办些家业,也省的将来出事了,两眼一抹黑。”
“奶奶您这是……”
“别说那么多了,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可你也稍微多长几个心眼。到时候,出了门子,没事儿别老往荣国府里跑,就算有事儿要寻我,也可以让你家那位递信给琏二爷,再交由我知晓。咱们府上啊,如今瞧着是好,天晓得还能再风光几年。”
听王熙fèng这般说辞,平儿愈发的恐惧了。别看她平日里是稳重妥当得很,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罢了,纵然这些年帮着王熙fèng经手了不少事儿,可却从未想过偌大的一个荣国府还会有出事的可能。这种说辞,太可怕了。
“你听我的就是了。”王熙fèng不欲多说,想了想,又叮嘱平儿将这话记在心里烂在肚子里,不可告诉任何人知晓。平儿自是连连答应。
王熙fèng又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钱财一定要牢牢的抓在手上,再然后就是如何平安且干脆利索的脱离荣国府。前者很容易,正好王夫人躺倒了,贾母又年事已高早已不再管事,李纨这种人完全无需理会,她若是想从中做手脚,多捞一些钱,绝对比前世更为容易。可后者却是极难的。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古训,而是当今最为推崇的孝道。况且,王熙fèng所要的,还不仅仅是分家,毕竟分家只是将二房分出去,而不是让大房整个儿脱离荣国府。
“我觉得,我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让琏二爷休了我比较容易。”
“甚么?二奶奶您说甚么?”平儿惊得原地跳了起来,只盼着自己方才听岔了。
“没甚么。可是妥当了?时辰不早了,你唤上紫鹃,咱们一道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再去荣禧堂瞧瞧二太太如何了。”王熙fèng端详了一番镜中的自己,虽说面色是很不好看,不过这般更好,毕竟王夫人病重到生死不明,她若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反而更惹人诟病。
“这……”平儿暗道,果然是自己听岔了。可再一听王熙fèng后头的话,忙上前阻拦即将起身离开的王熙fèng,急急的道,“还不曾好。只是梳了头,奶奶您还不曾上妆呢。”
“无妨。”王熙fèng方才早已注意到了自己的面色,因此听了平儿这话,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见平儿一脸的急切,也只是摆了摆手道,“这样正好。”
平儿劝说无能,也只能随王熙fèng去了。待走到外头,又唤上紫鹃,主仆三人一道儿往荣庆堂而去。
隔了一天,贾母的气色倒是比昨个儿好了许多,可总的来说,依然不如往日。王熙fèng担忧且略带急切的关怀了贾母,得知无甚大碍后,才好似放下了心中大石头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她这般做派,倒是惹得贾母怜惜不已,尤其是瞧着王熙fèng的气色也极为不好,忙不迭的叮嘱她好生保重身子骨。王熙fèng只乖顺的答应着,又说了几句话,借着担忧王夫人的名头,顺利的脱身往荣禧堂而去。
荣禧堂则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昨个儿王夫人刚倒下之时,整个荣禧堂好似乱成了一锅粥,不安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都凝聚在下人心头。好在隔了一天后,不仅贾母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意外,连荣禧堂的下人们也都镇定了下来。
王熙fèng一路走来,只见着那些丫鬟婆子们比以往更为尊敬她,面上虽不显,心头却是暗暗冷笑。待到了王夫人的房门外头,恰好遇到了一夜未眠的李纨。
“见过珠大嫂子。”王熙fèng恭恭敬敬的向李纨问早,充分的表现了弟媳妇儿对于长嫂的敬重之情。
可惜,李纨全然不领情。
冷眼瞧了王熙fèng一眼,李纨很快垂下头,匆匆离开。只是那一眼就已经够了,足够王熙fèng看出李纨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要说王熙fèng是因着昨个儿休息的不好才满脸憔悴的,那么李纨则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虽不曾夸张到一夜白头,却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面上的绝望之情。
王夫人已经晕迷了一天一夜了,先不说她最终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单是人就这么昏迷着,不吃不喝……不对,喝水应该是没问题的,大概是同服药一般,浪费许多可到底还是能够喂进一些的。可试问,人光靠喝水和服药能活多久?王熙fèng并不通医理,却也知晓,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不出五日,王夫人就要没命了。
根本就无需贾赦父子俩动杀心
深吸一口气,王熙fèng做好了准备,再度走进了以往来过多次的房间。让紫鹃和平儿留在外间,王熙fèng只一人走进了内室之中。
就在此时,一直守候在王夫人身畔的金钏忽的惊呼一声:“太太太太您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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