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女孩申请的结果是最多再降3000元,秦寿感觉也可以了,就填了单子交钱办手续把车提走了。秦寿开新车,让三军和红兵其中一人开面包车,两人都想坐新车,谁也不愿意开。开惯了拖拉机的两人,来的时候还争抢着开面包车,这提了新车,面包车倒跟拖拉机一样被嫌弃了,可见人的喜新厌旧是有多快。秦寿无奈只能让他们两个猜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开,结果丰乳干不过肥臀,红兵输了,只能他开,三军则坐到了新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秦寿一路欢歌把车开到村里,那时夜色已深,众人皆睡他独醒。他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狂按喇叭以示炫耀,引来无数人被窝里骂娘——估计秦父秦母也在骂人之列。无论如何他必须叫醒一个人,那就是商店老板,他得放一挂鞭炮驱邪,系两根红绳祈福。鞭炮过后,被窝里又是一阵骂娘声。
第二天,一向喜欢晚起的秦寿早早地爬起了床,启动新车在街里转悠。当他转悠到第三圈的时候村子里才看到人。那是北街的一个老头赶着羊群去放羊。此时的秦寿,就像是饿极的老虎看到猎物,猛的冲了过去,到老头边上一个急刹车。
“二大爷,我新买的车,上来坐坐。”秦寿等着二大爷奉承几句。
“坐你大的蛋,你个兔崽子把我的羊都吓跑了。”说着蹒跚地跑着去撵羊了。
羊群远去,前方出现了几个人站在路边说话。秦寿这次长了记性,从兜里摸出墨镜带上,缓慢开了过去。
“昨天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又按喇叭又放炮的,引的我家狗也一直叫,我一宿都没睡好。”
“我孙子睡的好好的被惊醒了,也哭闹了半夜。”
秦寿隐隐听到他们在议论。
“三叔,四哥,山春哥也在啊!”秦寿这次没提车的事,只是手从车上轻抚着走了过去。
“秦寿,这大阴天的,你带个墨镜干什么啊?”街坊三叔说。
“我——我害了眼疾,怕招风。”秦寿信口胡说。
“眼不好使就别开车了,再撞到人。”三叔貌似好意提醒。
“诶,四哥,你脸上这抓痕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猫挠了……”其实那时候四哥正跟老婆恩爱,被这刺耳的喇叭声一下子弄蔫了,酝酿后好不容易再次雄起,又被鞭炮声吓退了,老婆正在兴头上,气急败坏地挠了他几把。四哥难以启齿只好把老婆的利爪嫁祸于无辜的猫——现在的猫连老鼠都懒得抓,才懒得抓獐头鼠目的四哥。
“秦寿,新买的车吧,这车真漂亮,得不少钱吧?”还是秦书记会说话,终于点到了正题。
“不贵,才十几万块钱,凑乎着开吧!”秦寿虚伪的说。
这时三叔和四哥才注意到了秦寿的新车,回想起昨晚打扰他们的噪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窝里都骂过了,不便再骂,也恭维了一番。秦寿很受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这才想起给众人散烟。
秦寿有了车,就像老虎长了翅膀,大船撑了风帆,以前活动范围基本上在乡里,现在有事没事就往县城或方圆的市区跑。以前来县城主要是进货,现在洗个澡按个摩足个疗都要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酒肉朋友的怂恿,偶尔来了一两次,可是后来他就慢慢上瘾了,每当听到漂亮的女服务员“寿哥,寿哥”叫他的时候,他自己不免一阵酥麻,晕晕乎乎不知所以,这充一张卡,那办一个会员,五丰县大大小小的店几乎都有他的足迹。
秦寿第一次放浪形骸是因为三军。三军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村里的一个娘们勾引,对那事比较早熟,以至于后来经常出去一些风月场所,种田的收入,干活的工资基本上全扔在这里了。老婆问他钱呢,他只说赌博输了,他自认为赌博的罪名勉强比嫖娼好一点。而且他有一套理论,他跟他老婆说“吃喝嫖赌四大亏,只有赌博有来回”,今天赌输了,改天还可以赢回来。这么说好像他只会赌博,其实他是一个教育制度外的全能人才。那天他和秦寿在县城进货,采购完就央求秦寿带他去洗浴中心洗澡。他们洗完回到房间,就躺在床上闲扯,三军就聊起他的风流韵事,突然间他问:“老板,你除了老婆有没有找过女人?”
“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我只在高中时谈过一个女朋友。”
“那你们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没有,只接过一次吻。”
“老板你这也太亏了,混这么好却连个野味都没尝过。你这说出去要让人笑话的……”
“三军,你这是什么逻辑?不乱搞男女关系就让人笑话?乱搞女人这种事很光荣吗?我是有理想的人!”
“老板,你这种好读书的人就是死脑筋,现在都是什么社会啦?你还抱着那老一套禁欲的思想。你忘了你告诉我吕乡长和小马的事了,人家不比你地位高?还有你山春哥,那么大岁数了,活的真叫一个滋润……你这样以后在酒桌上连吹牛的资本都没有,别人只能笑你傻。”
听了三军的奇谈怪论,秦寿突然间有点懵了,他那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好像慢慢开始把秦寿浸润。自己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顾全这个不幸福的婚姻?还是为了弘扬正气做时代楷模?或者为了造福天下青史留名?家庭是他不愿正视的问题,英模又离他太遥远,难道只有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顺应世俗规则,识时务者为俊杰……
“三军,你叫服务员安排吧,我给你买单。”
“老板,你误会了,我说那些不是刺激你给我花钱,好像我爱占便宜一样……”
“三军,叫两个!”
……
秦寿变了,袁萍也变了。秦寿由一个追求梦想的赤子变得虚荣世俗,他理想中的自己应该是个具有高尚品格的干事者,现在却泥沙俱下。他也许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却像陷在泥潭里不能自拔。袁萍在麻将桌上久经混迹,已经由不爱说话变得唾沫四溅,已经由老实木讷变得勾心斗角,已经由不闻不问变得鸡毛蒜皮。他一开始对秦寿是喜欢又有畏惧,听之任之,逆来顺受,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自卑心,她已经慢慢褪去对秦寿崇拜的清高的面沙。秦寿不就是比她长像好点吗,不就是家里少殷实点吗?现在她为老秦家生儿育女,可是大功一件。她常给秦寿说的理想生活就是让秦寿好好挣钱,让公婆带孩子,让她开开心心的打麻将。秦寿本来为了冷淡袁萍而劝他打麻将,现在想想就如乾隆设“议罪银”一样,为了一己私利贻害无穷。秦寿本来是得过且过,可是她反倒唠唠叨叨,以至于最后秦寿忍不住和她发生争吵。到最后发展到不见面就相安无事,一见面就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天,两人又因为一点小事闹了起来。
那天晚上秦寿从厂里忙完回家吃饭,见林父林母一人抱一个孩子喂饭,小孩哭闹着不好好吃饭,桌子上被扒拉的都是饭菜。秦寿就问秦母:“袁萍呢?”
“在你四婶家打麻将还没回来。”秦母说。
“我去叫她!”秦寿有点生气的说。
“应该快回来了,我叫了她两次了。”
秦寿没听秦母的话,气冲冲的往外走,这时候和袁萍撞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啊?让一大家子等着你!你以为你是公主格格呢,天天还得伺候你!”秦寿没好气的说道。
“秦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知道回家,你知道回家?你天天住在厂子里,你回家过几趟啊?”
“那你吃饭的时候总得管管孩子?”
“我不管孩子!孩子都是你管的?孩子从出生你抱过几回?你给他换过几次尿布,擦过几次屎?”
“我没管不都是我妈管的吗?孩子半夜闹哪次不是我妈起来哄他们睡觉,你争什么功劳!”
“秦寿,别吵啦,我伺候孩子那是心甘情愿,不怨袁萍,你们快过来吃饭吧。”秦母劝道。
听到吵闹,这时候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你们吃吧,我心烦,不吃了!”袁萍带着怨气边说边扭头要回房间。
“你不吃孩子还要吃,你去喂孩子。”秦寿拦住她道。
“你们家的种你们自己喂!”说完就推开秦寿。
“袁萍,你他妈的不想过就给我滚……”秦寿瞬间火气大了上来。
“不过就不过,你吓唬谁啊?秦寿你这个人人狠心冷,你正眼瞧过我没有?我跟你过过几天正经日子啊?我早就跟你过够了。”
“那正好一拍两散!”
“好,我走!呜呜呜……”袁萍哭着回娘家去了。
秦父骂他混账,秦母劝他快追,秦寿气呼呼的不肯。
眼瞅着袁萍在娘家住了几天,秦母说咱村里马上要庙会了,你还是把袁萍接回来吧。娘知道你当初不中意袁萍,但是她这孩子还是挺好的,她也就跟你吵几句,跟我们从来也没红过脸。孩子我跟你爸我们愿意带,不让我们带我们还不高兴呢。千不是万不是都是父母的不是,你们小两口能过好我们比什么都高兴。秦寿被秦母说服,就去接了袁萍。岳母马小脚又把他数落一顿,不过袁萍倒可能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就说她妈别再唠叨了。她妈又骂她是个没良心的,倒让自己里外不是人。袁萍“噗嗤”一声笑了,跟着秦寿回了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