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葬礼(1/2)
谢永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琉璃街的青石板街道,这会出现了几个身影,其中一人敲着锣鼓,咚咚咚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入了永娟的耳朵里。
这个场景,谢永娟着实看了心酸,只见两个男人扶着一个哭泣的女人,在这前头跟着那个敲锣的男人。他一边有节奏的敲打着锣鼓,一边在前面引路,那个泣不成声的女人,就这样被两个男人拖着不断的沿着琉璃街走着。
那个女人,谢永娟认得,那是来过阿祥嫂店里的何三洋的母亲阿梅。
眼看着这个奇怪的队伍经过了祈梦客栈门口,谢永娟离开了窗户,坐在了床沿上。
玻璃无法阻挡住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揪着永娟的心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何三洋去世前的画面,浑身腐烂的他抬起手臂朝着他伸来,嘴里说着带着他前往琉璃寺。
如果这是他最后的遗言,那么永娟并没有做到告知他父母,这多少让她觉得不安和犹豫不决。
她并不想因为外来人的身份去探望而引起村里的非议。
此时,房间门被敲得阵阵作响,打断了永娟的思绪,她朝着房门看去,料想这样敲门的只有许永华,她起身开门,只见许永华站在门前,迎面便问:“那个叫什么何三洋的死了?”
“你怎么知道?”谢永娟明知故问。
许永华指着窗外的方向:“那个敲锣的沿街叫唤着,她老妈哭得那么大声,你没有听见吗?一路上都在奔丧。”
“我没有听见。”谢永娟回答。
“你不是说去见他吗?”许永华疑惑的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不是感染了尸菌?”
“这不重要了。”谢永娟说道:“如你说的,他死了。”
“那是假死吧,万一爬起来,我们可就遭殃的,你倒是说你见过他没见过?”许永华咄咄逼人的问道。
“没见过。”谢永娟深吸了一口气回答。
“我不信。”许永华盯着谢永娟的眼睛看着:“就你那样不像会说谎的人,该不会。。。他的死和你有关系?”
“别胡说。”谢永娟说道,她之所以不告诉永华,就是因为他嘴巴大,怕惹上麻烦。
许永华嘿嘿的笑着:“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个勇气,原来也只是个怂婆娘。”
说完,许永华离开了房间门口,径直走到对门自个儿的房间里,啪的一声,用力的甩上门。
这一会谢永娟瞧见客厅里空无一人,她下了楼,看见客栈大门口站着那个姓徐的老者。
他的脑袋朝着琉璃街的左侧张望,该是听见了敲锣的声音,下楼来看情况。
此时,哭声和锣声已经渐行渐远。
谢永娟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也朝着琉璃街道的左侧望去,老者回头看见了永娟礼貌的微微一笑。
“何三洋死了。”老者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惋惜,毕竟他是个外人,正在谈论一个不认识的人。
“哦。”谢永娟回答,她看了一眼老者,发现老者的眼角也在看她。
“这个村里奔丧的风俗就是这样,要带着一个亲人满村子里哭,这若要碰上个铁石心肠的人,这样被带出去哭不出来,那就成了全村的笑话。”老者自言自语着。
谢永娟沉默的听着渐行渐远的锣声。
“我去过四方卫生所。”老者轻声的说着。
“啊?”谢永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如何接话,她在进入四方卫生所的时候,听过护士提到过,有一个老者也想来看望过何三洋,当时谢永娟就怀疑是边上这个姓徐的老人,现在他倒是自己说出来。
“但是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思索着:“对了,叫阿娥的护士,不让我进去,没想到,今天人就没有了。”
说完,老者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永娟一眼。
“是啊,该有多伤心。。。”谢永娟接过话说道。
“在饭桌上,我不也听说你要去看望他吗?”老者问:“你看了吗?”
“没。。。”谢永娟挤出了一丝笑容:“和您一样,那个护士不让我进去,毕竟非亲非故的。”
“哎。。。”老者叹息着:“可惜啊,我一直觉得他应该跟琉璃寺里的神女有什么交集,毕竟我在寻找关于姆仟的任何资料,不想错过这么一个有趣的题材。”
“老先生,你就不担心你去看望他,他真的是尸菌感染吗?”永娟问道。
“担心!”老者皱着眉头说道:“怎能不担心,但我更在意的是村里人的说法能够为我的书贡献多少好故事。”
这时候,老板娘急匆匆的沿着青石板而来,见到两人站在门口,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后厨,不一会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四周。
“谢小姐,你那两个朋友呢?”老板娘问道,永娟才留意到,老板娘今天穿了一身全身藏蓝色的衣服,头发上盘着红色的绳子,还有一个别致的发饰,那个发饰像是一枚蜘蛛。
“估计在楼上休息。”谢永娟回答:“怎么了,老板娘,您找他们?”
老板娘看了一眼谢永娟和老者,叹了一口气:“村里的何三洋死了,这会半个村子都要忙活了,村长叫我过去掌勺,我得去准备准备。。。”
“这是在哪办?”老者饶有兴趣的问道。
“琉璃寺山门口,祠堂边的广场,现在男人们都过去搭台了,按照我们的风俗,三洋就停在何氏祠堂边里,这算是病死的,不能入祠堂。今天是第一天,明天晚上送亲宴吃完,后天早上就烧了。”老板娘回答完,提起布袋就走,走没有两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这几天我不在,也就不做饭了,你们自己进后厨,我留了菜,你们自己煮,米在缸里,别浪费,浪费了我可要翻倍算钱。”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村里不是不让操办这些的嘛,我见过村委会的宣告,白事红事不都不能办。”谢永娟说道。
“这都封村了,还管这些规矩,倒是这送亲宴,我要去看看。”老者兴奋的说道。
谢永娟观察着老先生的表情,他一直张望着老板娘离去的方向,那是琉璃寺山门的方向,她不明白一个外人怎么喜欢参加人家的丧礼,毕竟这不吉利。
“之前就听说何氏村的葬礼风俗很是浓重和独特,如果我要写成这本书,那就一定要去参加一下。”老先生说道:“置身其中,总比听来的好。”
“可是,这非亲非故的,是不是不吉利。”谢永娟说出了看法。
“就是图吉利才去的。”老者说道:“送亲宴是全村老少都去参加,走个流水,屋子里是不呆人的,这就是何氏村白事的特色,呆在屋子里不吉利。”他呵呵的笑着,看来他是真的不忌讳这个。
而且从他的聊天状态,谢永娟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老头似乎很期待这场葬礼。
老者迈着轻松的步伐上了楼,估计进门专心的补充他的小说底稿,只是这疫情的,就算写完了,能有什么用?
现在是为了晚餐发愁的时候了。
永娟上楼碰见了黄美丽,和她说了一下老板娘这几天忙外的事情,碰巧许永华也出了房门,蓬头淤面,估计睡了一个下午觉。
“不在?”黄美丽尖声的说着:“那我不会煮耶,有没有泡面,吃吃泡面也是可以的。”
“那晚上吃什么?”许永华问道:“这是不是就是变相想让我们走,如果是的话,我觉得那些签字的账单,咱们也别认了。”
“华哥,认不认不是你说的,我和永娟姐那可是关系户,脸还是要的,你倒是无所谓,要不,我有一个提议,从明天开始,账单的名字就你签。”黄美丽说道。
“笑死。”许永华冷笑着说:“在这里讲什么关系户,连你姐夫李防长人家不也不认识,还能给你面子,还不是一样吃这些垃圾。”
“姐,以后账单分开,凭什么一起算,到时候这个男人不认账怎么办。”黄美丽说道。
“就这些钱我会不认账!”许永华骂道。
“别吵了。”谢永娟不耐烦的说道:“我是来谈晚餐的事情,这样吧,晚上我来煮,但是只能吃素。”
“没有肉怎么吃?”许永华说道。
“要不你煮?”谢永娟说道。
许永华摸了摸鼻头不吭声,这个男人也是懒到出奇,一声不吭陷在了沙发里。
约莫下午5点多,谢永娟下了楼进了后厨,发现灯是亮着的,只见老者已经把菜洗好放在一边,他看见谢永娟走了进来,依然是礼貌的微笑。
“我寻思着老板娘不在,我就来下个厨,你们三人的饭我都做好了,就等着菜洗好一起弄。”老者说道。
“我来帮您。”谢永娟撸起了袖子。
“老板娘留的菜不多,我看最多就做三道菜,不知道明天她会不会送过来,要不真只能喝白粥和咸菜了。”老先生摇头说道。
“有白粥和咸菜吃已经很感激了。”谢永娟回答。
“看来谢小姐还是挺容易满足的,现在被困在这里,也只能随遇而安了,外面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老者说着叹了一口气:“那个高墙连个门都没有,也不知道外面怎样了。”
“我看老先生其实挺健谈的。”谢永娟递给了老者切完的菜,老者丢进了下了油的锅里。
“你的意思是吃饭的时候我不说话啊。”老者一边掌勺一边说道:“我只是不待见你那个朋友吧,你想想,我一个写民俗的不健谈,不爱讲话,不爱聊天,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些都要靠我这双腿,还有这张嘴。”
“你说得对,这民俗不靠嘴巴打听,有时候还真是打听不出来。”谢永娟笑着说道。
“所以,我倒是欺骗了你的朋友?”
“那倒是骗过去了,他们都觉得你不爱说话。”谢永娟回答。
“那人不都憋疯了,你们三人还能吵吵架,我一个人找谁去。”老者笑着。
“老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以你你对何氏村的了解,你知道后母是什么吗?”谢永娟问道。
“知道。”老者回答:“后母就是神女的母亲,只要何氏村里未满18岁的女人被选为神女后,她的父亲就叫后父,母亲就叫后母,也就成了全村的父亲和母亲,逢大节红白喜事,除了村长外,这两个人必须出席,地位可高了。”
“那这神女怎么选出来的,你知道吗?”谢永娟问道。“看来你对姆仟文化还挺感兴趣的。”老者侧头看了一眼谢永娟一眼:“这何氏村的居民最早不住在这里,听说是从我的家乡迁徙而来,最早的时候,这神女选拔还真是神秘,不过根据传说,应该和琉璃寺里那个镇寺之宝脱不了干系。”
“哦。。。我想请教。”谢永娟问道。
“琉璃寺有三大镇寺之宝,都是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一个是神女舍利,一个是姆仟泥塑,另一个就是琉璃宝座。”
“琉璃宝座我知道,我之前朝拜正殿的时候见过,琉璃寺的命名就和这个宝座有关。”谢永娟回答:“那这个和神女选拔有关系吗?”
“那是当然。”老者轻声的说道:“听说最早的神女选拔需要在何氏村里选未满18岁的女子,然后让她们进入一个叫蛇海的屋子里,这个屋子里都是毒蛇,这些女人就被关在竹子编织的笼子里,吊在蛇海的房梁上,如果这些蛇聚集在一个女子的笼子下面,那么这个女子就会被带走,然后服用一种液体,传说这个液体就是那个舍利分泌出来的黏液,红僧就会把这种液体收集,服用后的女子就是神女了。”
“现在还是这样的风俗?”谢永娟问道。
“那当然不是。”老者微微一笑:“我刚才说的是古时候的,听说神女选拔也常发生意外,不是被蛇爬上房梁落入笼中因为被咬而中毒身亡,就是喝了液体后暴病而亡,所以这个时代早已经废弃了原来的仪式,蛇海还是要的,不过喝那个舍利的液体就取消了,毕竟,那可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谢永娟有点毛毛的:“这蛇海还真有啊?我最怕蛇了。”
“现在哪有那么多蛇,随便一两只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当真以为蛇海里的蛇数量很多?”
“我只是看,那个叫后母的人似乎有点疯疯癫癫的。”谢永娟说道。
“这么说,你见过她了?”老者转头问道。
谢永娟点了点头。
老者叹了口气:“毕竟,当上了神女的女子,过了18岁就可以还回本来身份,只是当过了神女,本村都没有人敢娶,这在古时候那可是大事,只是现在这个社会不怕了,都嫁到外地去,我见过后母本人,她这样子应该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谢永娟问道。
“是啊,照理说现在当神女只是一种职业,没有古代那么严格的意义。”老者回头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轻声的说道:“之前琉璃寺的神女,也就是上上届神女,已经年满18岁,她也就是固定时间表演给游客看看,露露脸,逢年过节游行走走,不止父母有钱拿,村委会还会给一大笔钱,听说18岁后就能到城里买房,所以何氏村那是谁都想把女儿往琉璃寺塞,不过这届不一样。”
“你刚才说的是上上届神女18岁的事情,那上届呢?”谢永娟问。
“还没有到18岁,据说才13岁,还有5年,但是这届神女突然出现,这个13岁的神女就离开了琉璃寺,也就是提前退役。”老者说着。
“还在村里?”谢永娟好奇的问。
“还在村里,现在村民也不会说什么,不像以前,毕竟神女是种职业,为何氏村创收了多少,你说是吧。不用费劲心思往外搬家。现在人思想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说这届不一样。。。”谢永娟还是很好奇。她还想问,这时候许永华闯进了后厨。
“什么这届后届的,你还没有做好吗?都饿死了。”他走过来看了一下菜,本想催促谢永娟,但是眉头一皱,看见了掌勺的老者,摸了摸鼻头,自己回到了餐厅的桌子边。
“姐,需要帮忙吗?”黄美丽这时候姗姗来迟,她也看见了掌勺的是老者:“呀,这不是老先生吗?真是麻烦你了,今天让你下厨。”
“没事,就是很久没做饭了,生疏了,到时候难吃,你可别怪我。”老先生说道。
“我怎么会呢,您是长辈,我们晚辈可不敢啦。”黄美丽说道。
“美丽,帮我把饭一起端到餐厅桌子上。”
“好的。”
直到夜幕降临,老板娘也都没有出现在客栈,永娟回到房间里,透着玻璃窗看着琉璃寺山门前的广场,那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灯结彩,一片灯火通明,在这片灯光之下,忙碌的人影穿梭而过,他们搭起了戏台,摆上了桌子和椅子。
隔天一整天,老板娘也未曾出现过,后厨里只有大米和调味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许永华在后厨里东翻西找,啥屁也没有找到。
午餐就这样一锅白粥摆在了餐桌上,黄美丽和许永华垂头丧气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饭锅。
“TMD,这个老板娘真是啥都不管了。。。死人的事情,能有活人重要吗?”许永华骂着。
“现在本小姐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寄人篱下的感觉了。。。”黄美丽漫不经心的说着:“不过话说,阿祥嫂的衣服怎么还没有做完?”
“来,大家将就一下。”老者自己盛了一碗,默不作声的啜着粥。
“我说。。。昨晚我在客厅里看见寺庙那边似乎很热闹,这老板娘是去那边了吧。”许永华说道:“还铺了桌子搭了戏台。。。我等下要去看看。”
“华哥,那有什么好看,人家办白事呢。”黄美丽说道:“多不吉利。”
“我不像永娟那么迷信。。。”许永华说道:“我相信科学。”
午餐过后,许永华果然离开了客栈外出去了,看他朝着右侧走去,一定就是看热闹了。
果不其然,下午2点一过,就听见许永华骂骂咧咧的声音出现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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