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2)
回国之后,沈初雪的日常依然是训练。
她和冯歌的进度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们俩常常单独训练。
沈初雪在苏致和父母聊天时,总是显得自己很轻松很厉害,告诉他们自己又进步了,却没说为了进步,经历了怎样艰辛的过程。
她向来不喜欢说这些,说一遍就好像重新经历一遍那种咬着牙坚持的痛苦,又让父母亲人跟着担心,没什么好处。
她就这样默默坚持下来。
这样坚持的不止沈初雪一个人。
冯歌身上有伤,但从全锦赛之前,到集训,再到现在,她自打重新归队,就没因为伤病要求过任何特殊对待,哪怕她知道自己进入决赛的希望渺茫,也要表现出最好的状态。
进入七月,沈初雪正和冯歌分别站在训练室两头,面对面地训练,忽然看到冯歌痛苦地蹲坐下来。
她和教练们飞奔过去:“怎么了,伤到腰了吗?”
“脚腕儿。”冯歌倒吸着冷气道,她的脚腕也有旧伤,解开紧缠的绷带后,露出红肿的脚踝。
这下所有人都想倒吸一口凉气,就要出发去伦敦了,冯歌要是在这时候出点岔子……
沈初雪担忧地看着冯歌,匆匆赶来的队医给她喷了药,初步处理,又把人带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她旁观着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连日来高压训练下的情绪终于有些绷不住,用手撑着额头走到一边,闭眸平复情绪,呼吸还因为刚刚的运动和起伏的心绪有些急促。
赵欣怡吁了口气,知道这些日子沈初雪被压抑得狠了,冯歌又突然这样,情绪上一时绷不住也正常,特意给了她一些时间去平复。
她等了一会儿,却见这小姑娘还没冷静下来,忍不住开口道:“过来继续训练吧。”
沈初雪吸了吸鼻子,一时没动。
“过来,归队!”赵欣怡严厉起来。
沈初雪没办法,抹了两把眼睛。她不喜欢在教练面前哭,刚刚情绪上来,一下子没忍住,这会儿也不知道眼睛有没有红。
她站到赵欣怡对面,本来就只有她和冯歌两个人的队伍,现在冯歌去医院了,所谓归队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赵欣怡看到她的眼圈和鼻尖,这才知道,她刚刚没动是因为在哭。
当教练这些年,不是没见过被训哭的,别的不说,黄静美就整天哭哭啼啼,她对选手的眼泪早就有了免疫力,该狠心的时候管她怎么哭,就得狠下心去训练。
但沈初雪实在不常哭,她是很坚强的一名选手,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她去省队不久,这孩子还没适应个人项目和训练强度,强撑着训练,最后居然闹到高烧晕倒的地步。
那会儿赵欣怡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这回的眼光不会错,单凭这股认死理的劲儿,就是块当运动员的料子。
何况,沈初雪长得实在漂亮。赵欣怡看着她微红的鼻尖,心里又酸又软,真想安慰两句让她去休息算了。
可是不行。运动员最渴望的奥运就要到了,现在不是她心软的时候。
赵欣怡强迫自己狠下心,肃然道:“立正!向左转!”
沈初雪努力压下心底的负面情绪,听话地按照口令,立正,向左转。
“抬头!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赵欣怡的声音在宽阔而有些空荡的训练室里回响。
沈初雪抬头去看。
为了适应艺术体操的各类抛接、跳跃动作,这里的训练室都很高,空间宽广,一面墙装了巨幅落地镜,教练让她看的是落地镜对面那堵墙。
这是训练室的一面白墙,有些年头了,半旧不新,因为每年修缮,还维持着白色。上面用红油漆刷了四个板板正正的大字,被突出的承重柱分成两爿,左边写着“为国”,右边写着“争光”。
沈初雪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有些上涌,她望着这四个大字,咬了咬唇,低声道:“为国争光。”
“大声点!”赵欣怡厉声道。
“为国争光!”
“这就是正在做和接下来要去做的事,记住它!”赵欣怡跟她一起看着那面墙,“队长的坚持,那么多青春汗水的付出,为的是你们个人的荣誉吗?不!”
“为的是什么,一直写在你们每一间训练室的墙上,现在,你还要把它写到你的心里!”
沈初雪久久仰望着,鹅蛋般光洁莹润的脸颊上,滚落了一滴热泪。
她想起从少体校开始,确实每一间训练室都会有这四个字。
在少体校,大红的宋体字被贴在玻璃窗上,像四朵窗花,每回她开窗关窗时都能看到;省队和这里一样,写在落地镜的对面,不仅正面可以看到,对着镜子练功时,也能看见镜子里的倒影。
因为每天都能看见,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这四个字从她们进来时就已经在那儿了,一直不曾变过,谁也不会去特别关注。
现在想想,那些付费入场的体育馆里,就没有这四个字。原来是专写给她们这些要出去比赛的专业选手的。
“越临近比赛,压力越大,但你只要时刻记着这四个字,你就会知道你现在该有什么样的情绪态度,你就会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比赛。”赵欣怡缓缓道,“这是你接下来遇到任何困难时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