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宣玑的第一反应是:“胖丫头,出去,通知楼下外勤。”
平倩如朴实地回答:“肖主任应该都通知过了,现在赤渊外勤由总局直接指挥,您放心。”
宣玑:“……”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万一肖征跟他的废物外勤们没抓住施咒人,这里就是直面大魔头的第一线,他俩相当于是守着一颗炸/弹。宣玑方才那话的重点是“出去”,不是“通知”。为了防止“你快走”“不,我不能丢下你”之类的狗血对话发生,特意给她安排个任务做借口,为的是让她有借口临阵脱逃。
但凡这丫头机灵一点,就应该知道这会该就坡下驴赶紧跑。
可这胖丫头一点也不开窍,丝毫没领会领导的良苦用心,还在为跟嫌疑人在一起的毕春生忧心忡忡,半带自我安慰地絮絮叨叨:“毕大姐参加工作快三十年了,还是安全部的外勤退居二线的,嗯,她经验丰富,肯定会没事的!稳住,我们能赢。”
宣玑:“……”
稳球!当代青年算是让游戏毁了!
“我是让你出去!”情急之下,宣玑顾不上迂回委婉了,“别在我这碍手碍脚!”
平倩如:“主……”
“闭嘴,快走!这是命令!”
平倩如被他吼得有点委屈,也有点害怕,社恐青年不敢反驳上司。一低头,她抱起自己的平板电脑,拐弯下了楼梯。窗外浓得发白的雾涌进破口的窗户,粘在窗棂上的碎玻璃簌簌的发着抖,“扑棱棱”地响着,掩住了倩如的脚步声。
而这时,几个非法闯入赤渊大峡谷的“驴友”,此时正在一辆中巴车上。当地分局的外勤实习生小李撤离后,就开始帮忙疏散医院里的人,正和毕春生一起,护送着这几位去最近的县医院安置点,还需要再留院观察一宿,才能确定他们的记忆都消干净了。
司机开车很稳,小李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接到电话的时候眼还没睁开。
伤员们在后车厢里睡得东倒西歪,毕春生大姐倒是精力旺盛,还在打毛线,她最后一条袖子已经在收口,即将大功告成。
小李迷迷瞪瞪地在自己脸上揉搓了一把,揉开眼,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喂,队长啊,呃……我们快到县医院安置点了,马上就……”
电话里的外勤小队长打断他:“小李,安静听我说。”
小李闭了嘴,把耳朵贴近话筒,片刻后,他整个人激灵一下,醒得不能再醒了。
这时,一道对向来的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灯扫了过来,年轻的外勤实习生端着电话,僵硬地瞄了一眼后视镜。他在惨白的车灯里对上了一双眼睛——后车厢里,留着一把小胡子男领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双三白眼正朝他看过来,而小胡子旁边的毕春生还毫无察觉地数着毛线上的编织扣。
小李的冷汗“刷”地下来了。
电话里,小队长感觉到了实习生的紧张,压低了声音说:“不要露出马脚,正常往前走,县医院安置点已经通知到了,咱们的人就埋伏在门口,别慌,别打草惊蛇。”
小李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试图若无其事:“知道了队长,你放心吧。”
可惜外勤培训里不教演技,小李一出场就演砸了,他声音紧绷、语调浮夸,说到最后,居然还破了音!
糟了!
这时,毕春生忽然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慈祥地问:“小李着凉了吧?”
小李还没出实习期,刚开始工作,先是差点跟大魔头亲密接触,紧接着又被迫跟穷凶极恶的嫌疑人共处一车,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屎运。他小腿肚子开始转筋,朝毕春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啧,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刚才就让你关车窗,不听!吹感冒了不是?你们现在这帮孩子啊,不听老人言,吃亏不要钱!”毕春生老妈妈似的,喋喋不休地数落他,“一会啊,送完这几个人,你就赶紧回家去吧——我说,咱们离安置点还有多远哪?”
毕春生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透过后视镜,与小李交换了一个眼色。
她看出不对劲了!
小李的心先“噗通”一下落回到了肚子里。
“啊,马上!”小李清了清嗓子,同时说给电话里的小队长听,“还有一个路口,我已经能看见那个楼了。”
“就差几针了,”毕春生“啧”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一边慢悠悠地收毛线,一边推醒那几个“驴友”,“都醒醒,快到了啊。”
然后她又从兜里摸出一袋湿纸巾,分给几个人:“快擦把脸,醒醒盹,别吹风感冒。”
十点五十二分,车子缓缓开过路口,驶进了安置点,小李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守在那的几个便衣外勤,手心的汗让他几乎捏不住手机。
“下车慢点,”毕春生站起来,先抓住了断腿的年轻女孩,把行动最不方便地推了出去,“让受伤比较重的先走,小李,搭把手,扶人家一把。”
小李浑身的肌肉绷得发疼,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关,接过那女孩,像抢人一样把她拉了出来。
“哎,”断腿的女孩被他拽了个趔趄,“你轻点!干什么呀!”
“轻点,”毕春生的目光从花镜后面射出来,意味深长地对小李说,“不慌。”
接着,她又忙忙碌碌地把其他几个人扶下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直挡着那小胡子。同时,小李余光瞥见,接待安置点的便衣外勤开始朝这边靠近。
毕春生将最后一个人推下车,这才好像刚发现那小胡子:“哎,这怎么还一位,快下来吧。”
一边说,她一边要跳下车来,似乎是要给小胡子让地方。
外勤们已经动了——
不知怎么的,那小胡子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蓦地面露凶光,在毕春生往下跳的瞬间,他抓住了她的后脖颈子,活活将瘦小的中年女人提了起来,拖上车,死死扣住她的脖子。
“别过来!”
“不许动!”
毕春生的花镜被撞飞了,被迫垫脚仰头。小胡子表情狰狞,裸/露的脖子、脸上开始浮现大片的祭文,此时是十点五十六分。
他把毕春生整个人拎起来,挡住了自己的头颈要害,只露出一只疯狂的眼睛。
双方僵持住了。
“我掐死她……掐死她!你们试……试试!”小胡子口齿不清,两腮的肌肉乱跳,像是癫痫发作,他拖着毕春生往车里缩,毕春生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那小胡子却猛地一掰她的脖子,卡住了她的气管。毕春生呼吸不畅,脸一下憋红了,离地的双脚奋力挣动。
小胡子嘶声咆哮:“我知道你的特能是什么,闭、闭嘴!”
“狙击手呢?”
“不行,找不到角度,人质把他挡住了!”
小李急道:“秘银子弹不是闪避普通人吗?”
“闪避什么!你没看出那后勤的女同志也是特能吗?秘银分不清他俩!”
十点五十六分五十九秒……五十七。
秒针每往前蹭一秒,都像在催命。
五十七分十秒、五十七分二十秒——
“肖主任,现场负责人请示您,是否……”
肖征的双眉沉甸甸地压在眼眶上。
“是否……呃……是否……”请示命令的外勤结巴了好几次,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听得明白——是否决定牺牲一个退居二线的普通职工,打断这场丧心病狂的阴沉祭。
异控局总局大楼灯火通明,会议室,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肖征身上,与此同时,线上,各地分局负责人都在等他的命令。
他们都想让他来顾全这个“大局”,但也都会兔死狐悲。
十点五十八分五十秒——
“肖主任,还有一分钟!”
肖征终于避无可避。
虽然阴沉祭的目标未知,人魔的破坏性有多大,古修科也给不出一个靠谱的说法;虽然“千人活祭”是否真的杀了一千人存疑,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与壁画真实性有待商榷……但十四岁的镜花水月蝶感染者是真的,那男孩的大脑已经被蝴蝶控制,如果不解决施咒人,一分钟之后,他会在整个异控局的注视下成为祭品。
“在尽可能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肖征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冷,他不知道是话冷还是心冷,“立刻击毙嫌疑人,不惜一切代价。”
赤渊医院里,盛灵渊像是嗅到了子夜将至的空气,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黯淡的天际,忽然问宣玑:“你是清平司的?”
“清平司七百多年前就没了。”宣玑心里一动,反问,“你……知道清平司?你不是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
盛灵渊的神色一瞬间有些恍惚,他的目光从迷离的雾气中发散出去,像是在追寻着一些很渺茫的回忆,这让他看起来有了点人气。不过那点人气比较稀薄,眨眨眼就散了,随后,他又懒洋洋地笑道:“依稀有些印象,看见你们,心里忽然浮起这么个词来——你是自小被人养大的吧,否则你这样的先天灵物,为何会为凡人卖命?”
“什么先天后天,早都没落了,”宣玑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似乎是默认了“先天灵物”和“被人养大”的说法,随后又问,“你一会说‘凡人’,一会又说‘你们妖族’,所以你是什么?不是人也不是妖——神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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