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慌乱(2/2)
……
盛煜去陇州办差后,魏鸾也没能得空,连着赴了两场宴席。
到得元夕之日,虽说花灯在晚间,她仍赶着前晌进了宫。自幼走过无数遍的宫廊,从前觉得欢喜雀跃,如今再踩上去,脚步却有些沉重——先前与章皇后虚与委蛇,勉强还能糊弄住,经了兴国公的事,这层窗户纸怕是要慢慢捅破的。
届时她在这宫城内外的处境,怕是会很艰难。
而在彻底撕破脸皮前,许多会面避无可避。
她的目光越过鳞次屋檐,宏伟殿宇,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到得蓬莱殿里,章皇后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魏夫人身体抱恙的事,满面担忧地问了好半天,却愣是没让魏鸾免礼。只等魏鸾小腿肚子打颤,身体忍不住晃起来,她才忽然想起来似的,皮笑肉不笑地道:“倒忘了你还拘着礼,起来吧。”
魏鸾谢恩站好,借着襦裙遮掩,松缓腿脚。
章皇后也没让她歇,径直起身,说章太后许久没见她颇为想念,带魏鸾一道去问安。
寿安宫里,章太后尚未换装,正倚窗喝茶。
闲居寝宫的时候她穿得简单,黑底玄纹的锦缎一匹千金,纽扣皆是上等南珠,花白的发髻盘起来,只拿金簪挽着。即便如此,那身不逊男儿的气势却仍强烈,唇角微微下压,纹路年久日深,清晰可见。
魏鸾跟在皇后身侧,恭敬拜见。
对于章太后,她其实并无多少亲近。
年幼时,那位看着中宫的面子,偶尔会对她露点笑容,但更多的是脾气严苛,让人不敢亲近。后来东宫选妃,周令渊犟着脾气不给章家颜面,这笔账全都被太后算在了她的头上。那时魏鸾还小,知道皇后姨母都受太后辖制,纵被太后刁难,也只能竭力化解逢迎。
后来章念桐诞下孩子,太后的态度才算和缓。
魏鸾天真地以为昔日矛盾应是翻篇了,直到前世她被算计幽禁,母亲病逝宫中。
这位太后看似不言不语,远离前朝后宫的琐事,其实事事洞悉,但凡出手都是致命的狠招。章皇后能拉敬国公府抵罪,背后自是这位指点撑腰,借着章家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搅弄风云。
魏鸾屈膝垂首,竭力收敛眼底恨意。
好在那位没像章皇后似的折腾,行礼后便赐了座。
见她孤身前来,章太后最先问的是盛煜,“哀家传的口谕是让你夫妻进宫,盛煜呢?”
“回禀太后,他还有些公事在身,这几日外出办差尚未归来。太后赏赐观灯,他很是感激,这次未能成行,实为遗憾。等他回来后,我定寻机请旨,来向太后谢恩。”她微微欠身,姿态恭敬,语气依竭力温和。
章太后沉默瞧着她,目光渐渐锐利,几乎能与永穆帝的天子威仪匹敌。
魏鸾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
章太后神情微沉,“他去办差,为兴国公的事吧。”
“鸾鸾不知。玄镜司的事关乎机密,鸾鸾未敢擅问。”
“那你嫁进盛家做什么!”
那位的声音陡然拔高,语似呵斥。
魏鸾没说话,只惶恐地屈膝行礼。
章太后的怒意似砸在棉花团上,没换来半句回答,沉着脸将她瞪了片刻,索性道:“朝堂的事你说不上话,我也不计较。你表哥章经的事总该管管,他那点本事,哪能杀人,被盛煜扣在玄镜司十多天,你也不说句话。”
章经的事,魏鸾自然是知道的。
玄镜司行事自有其道理,盛煜毕竟是听永穆帝差遣行事,不会乱来。若章经并未杀人,事后自会如实论罪,若当真杀了人……魏鸾幼时,魏峤就曾教导过兄妹俩,说这天底下都是爹生娘养的,身份有高低贵贱,性命却都只那一条,切不可因皇室恩宠而轻贱人命。
章经若真无缘无故地杀人,偿命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魏鸾垂眸,低声道:“请太后恕罪。”
“你不愿?”
“玄镜司自有律例,外子铁石心肠面冷心硬,太后也是知道的。若鸾鸾贸然求情,怕反会令他不悦。章表哥既没有杀人,等风波过后,玄镜司自会还他清白。皇上向来圣明,又岂会坐视子侄蒙冤?想来外子也不敢在这事上草率。”
旁边章皇后听见这话,面露不悦。
章太后亦神情冷沉,忽然伸手抬起魏鸾的下巴,迫她抬眸对视。
那双眼睛久经风霜,能陪着先帝半生戎马,玩弄军权朝政的人,自是沉稳老辣。
魏鸾知道瞒不过,也无意隐瞒,只坦然看她。
片刻后,章太后松开了手。
“去看看长宁吧。晚上观灯。”她说。
魏鸾遂行礼告退。
等她出去后宫人掩上殿门,章太后才埋怨般看了章皇后一眼,“你被骗了,她嫁进盛家是为敬国公府,压根就没想帮太子。”
“可当初……”章皇后不太愿意相信。
当初魏鸾自请嫁入盛家时说得情真意切,且她与太子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怎会背弃太子?才过及笄的姑娘而已,靠章家和东宫的荣宠才能在京城众星捧月,又怎会背叛自幼仰仗的靠山,投向盛煜那种不知根底的人?
但姑母的话她又不得不信。
章太后沉眉,敲了敲桌案,“她这张嘴甜,会哄人,你不是不知道。嘴上怎么说都行,她进了盛家这半年,可做过半点有益东宫的事?魏峤父子完好无损地出狱,咱们却被盛煜逼得断臂自保。皇后,你对魏峻做的事,怕是早就露了马脚。”
她徐徐说罢,目光瞥向显眼处摆着的一柄长枪。
“玄镜司交到盛煜手里,倒真棘手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鸾鸾嘴很甜呀
盛大佬:哦?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