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算账(2/2)
谨鸢自知在劫难逃,噗通跪在地上。
沈嘉言凄然闭目,颤声道:“满意了?”
“王妃还没行礼赔罪。”魏鸾冷淡袖手。
沈嘉言怒火攻心,盯着魏鸾,脸上血色一分分褪尽。
贵为王妃,是能与公主平起平坐的身份,行动关乎皇家颜面,断没有给魏鸾跪地赔罪的道理。魏鸾此举着实颠倒尊卑,若请梁王或永穆帝裁断,绝不可能放任如此。可若真闹到那般地步,魏鸾不过因怒极胡闹而被责备几句,她却要付出太多。
沈嘉言心里纠缠撕扯,许久,她往后退了两步,缓缓跪地。
“是我存心不正,咎由自取,请你宽恕这次。”短短的一句话,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因屈辱而生的热意令脸上泛红,因愤恨而生的寒意却让人四肢冰凉,她的脸上青白交杂,就那么抬头,死死盯着魏鸾。
魏鸾未料她会真的下跪。
那一瞬,惊愕之余,魏鸾也终于笃定这王妃之位在沈嘉言心里的分量。皇家威仪、尊卑伦常在她的眼里,不及身为王妃的尊荣和沈家前程,这才是她最看重的东西。而往往一个人最看重的,便是她的软肋、死穴。
沈嘉言既已动了杀念,言和无用,她只能紧掐死穴。
魏鸾微微躬身,姿态是居高临下的警告。
“记住今日的事,往后少打我的主意。我虽遭了挫折,却绝不任人揉搓!今日这一跪,并非跪我,是跪你舍不下的尊荣。我夫君毕竟是御前重臣,梁王也是明理之人,若不想伤及你的王妃尊荣和沈家前程,往后便安分些!”
说罢,理袖起身,带了染冬慢慢往外走。
剩下沈嘉言跪在冷硬地面,僵得如同石塑。
……
正厅里,周令躬跟盛煜正喝茶说话。
见魏鸾出来时身旁只有染冬,周令躬有些疑惑地瞧她身后,却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沈嘉言才同谨鸢出来,神情僵冷。
盛煜眼光何等老辣,瞧着沈嘉言出入前后迥异的姿态,便知方才侧厅里魏鸾并未留情。遂起身道:“叨扰殿下好半天,既然事情已了,盛某就此告辞。”说完,目光又落到沈嘉言的身上,“有劳王妃。”
言语寡淡,眼神却是锋锐微沉的,当着梁王的面也不掩警告。
那神情之中甚至有几分冷淡嫌恶。
沈嘉言余怒未平,撞上那目光,只觉浑身被针扎似的。
数年倾慕,谨慎珍藏,那些隐秘的心事曾如蜜糖甘甜,此刻却被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狼狈不堪。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过去的辗转反侧、痴心妄想,皆是她一厢情愿。盛煜在她心中是高岭之上不可攀折的清寒月光,但在盛煜心里,她或许什么都不是。
所有深藏的情思,不过是她一人演绎的可笑故事。
可悲的是她竟信以为真!
少女时的心事遽然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沈嘉言在极度的惊慌、愤怒、屈辱过后,反而冷静下来,死死捏着手指,站在周令躬身侧,面无表情地道:“盛统领客气。”见魏鸾抬眉看过来,似在提醒,又咬牙吩咐,“谨鸢,替我送盛少夫人。”
这一送,便是有去无回。
谨鸢又是害怕,又是不舍,红着眼低头道:“是,王妃。”
魏鸾没再多逗留,朝梁王行礼辞别,盛煜亦拱手为礼,而后揽着魏鸾肩膀缓步离开。
众目睽睽下,相拥而行的姿势甚是亲密。
直到两人走远,周令躬的客气笑意才收敛殆尽。
“盛煜这回去办兴国公,昨日才刚回京,今早就登门造访,我还当是为朝堂的事,却原来是为了魏鸾。”他看着沈嘉言,神情不悦,“看魏鸾那样子,自是来算账找晦气,你先招惹她的?”
“是妾身莽撞。”沈嘉言低声。
周令躬压着不满,皱眉责备道:“我知道,因玉容的关系,你跟长宁和魏鸾都不太对付。但那是在闺中,如今进了王府,就该有王妃的样子,分得清轻重缓急!盛煜深得父皇宠信,我都要避让三分,他是对付章家的利剑,咱们该笼络才是。”
“妾身明白。”
“我的意思是——”周令躬神色稍肃,皱眉道:“往后宁可委屈些,别去招惹魏鸾,我可不是太子,为个女人得罪玄镜司,不值得!今日我已应付了盛煜,若有下次,绝不姑息。回去好好想想王妃该如何行事,该如何操持内闱,而非徒惹事端!”
说罢,沉着脸拂袖而去。
沈嘉言愕然,眼睁睁看着他疾步远去。
她自嫁入梁王府,夫妻感情便颇融洽,既因她祖父沈相在朝堂的位置,也因周令躬对她有几分情意。相识以来,这是周令躬头一回给她脸色看。所谓为个女人得罪玄镜司不值得,究竟是魏鸾不值得,还是她不值得?
沈嘉言捏不准。
但她却明白,周令躬今日丝毫没打算维护她。
从前她碍于东宫权势,不便与魏鸾硬碰硬。可如今呢?
生于皇室,天潢贵胄,堂堂梁王殿下,竟会对一位四品朝臣退让到这个地步!
沈嘉言胸口憋得像要爆炸,拖着僵硬的腿脚回到住处,屏退侍从,将屋里砸了个天翻地覆后,才阴沉着脸停手。目光环视,是雕梁画栋,金鼎玉器,仅次于皇宫的尊荣之地,亦有权柄在握。可今日,她身为府中主母,却被逼得跪地行礼,威仪尽失。
原来,这就是她苦心求得的梁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言:捡了把闪闪发光的刀,却发现刀是钝的,sosad
梁王:重剑无锋,谁让你拿防具去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