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默契(2/2)
少年风华正茂,生得白净貌美,五官精致而不失锋芒,身上却有股英豪之气,如青松亭亭,矫健飒爽。京城里姓盛的人很多,但能穿锦佩玉有这等气度,跟皇家公主有牵扯,还有胆子闯他宅院的却不多。
时虚白停了笔,问道:“你可认得盛煜?”
“正是家兄。”盛明修答得自豪。
时虚白不由失笑。
原来是盛煜的弟弟,盛闻天的儿子,难怪有此矫健英气。算起来,这少年虽与魏鸾年龄相仿,却已是魏鸾的小叔子。
他不由站起身,抬手将那白鹤招至身旁,觉得这事儿有趣,瞧了眼盛明修,又看向周骊音,问道:“殿下想学画?”
周骊音其实想否认。
毕竟她对作画本身兴趣不浓,完全是因在弘文馆的集贤殿瞧见盛明修的画作,才以此为由头破冰而入。不过她记得盛明修素日言语之间对时虚白极为敬仰,曾提过想拜他为师,如今拉着她的大旗,大抵是怕贸然开口被拒绝,在谨慎试探。
周骊音遂颔首道:“对啊,听闻时画师极擅此道,想拜师学艺。”
“既是殿下想学,我自会倾囊相授。”时虚白笑了笑,倒是肯卖公主的面子,只事先声明道:“至于所谓师徒便免了吧,时某才学有限,不敢妄自尊大。”
周骊音莞尔,“顺道也收了他好不好?”
目光落处,果然盛明修站姿老实,满脸期待。
时虚白淡笑,“切磋无妨,师徒免了。”
这便是愿意指点的意思了,盛明修未料今日竟能撞到大运,当即行礼道谢。
两人在宅中盘桓,盛明修学画,周骊音时而凑过去瞧,时而逗弄白鹤,瞧着赏心悦目的少年郎和满目田园景致,心绪大好。至傍晚时分,两人骑马辞别,进了京城,盛明修送她至公主府外,才拨马而归。
盛明修心绪极好,算是近来最愉快的。
脚步轻快地回到住处,瞧着先前周骊音塞给他的试笔画作,心里毕竟纠结。想了想,既然盛闻天对两家旧仇守口如瓶,母亲又似对此毫不知情,不如去盛煜那里探探口风,没准儿能问出缘故。
……
此时的盛煜,正端坐在南朱阁的圈椅里。
他身上伤势尚未痊愈,原本应当卧床静养,只是困在屋中着实憋闷,加之今日虞渊让卢璘递信,说有要事禀报,遂让魏鸾扶着去了南朱阁——魏鸾留在正厅赏玩满架的石雕木雕,他则屈尊去了侧厅,听副统领虞渊禀事。
虞渊所说的是药金的事。
那晚魏鸾捡回金条后,盛煜便让卢璘拿出去,交由虞渊彻查,若果真是药金且与章家有关,知会他一声,而后奏禀永穆帝即可。
虞渊奉命找人辨别,果真是药金。
问过兵马司,得知那日街上闹哄哄的完事后,道士已被章家小管事带走。玄镜司眼线遂顺蔓摸瓜,趁着章家防备不算严密,将道士劫走,带进玄镜司一审,道士虽擅黄白术,却没吃过苦头,不消多用刑,便招了个干净。
原来他最初学黄白术,是为炼丹求药,两年前有人打听到他极擅此术,便将他强行带到了京城往北五百里处的一座山谷。里面荆棘密布,荒无人烟,悬崖深处却别有天地,可供他大量炼制药金。
药金多被运走,也有许多留在道士手里。
后来他渐渐厌烦,便卷着成堆的金条进京,打算豪赌一番后仍回去做闲云野鹤。
谁知失了手,落到这般境地。
至于那日维护他的章家小管事,道士其实并不认识。
不过炼药金的地方原本在陇州都督辖内,当时的都督是兴国公,那章家小管事虽在京城,却能仅凭道士的身份猜出那是药金,打点兵马司后将道士藏起来,这背后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言自明。
虞渊遂孤身入宫,将此事面奏给永穆帝。
“皇上说玄镜司树大招风,且统领被人刺成重伤,暂且不宜再碰此案。皇上会将此案交予刑部,由梁王亲自督办,咱们静候消息即可。”虞渊见盛煜皱了皱眉,又解释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案并不复杂,让梁王大张旗鼓的办,是想将他们架在火上烤,不急于求结果。”
这般安排,是为掀起百姓和朝堂声讨的声势。
盛煜没再多说,问过衙署里要紧的事,仍让虞渊悄无声息地离开。
待周遭安静,他仍坐在椅中沉眉思索。
好半天,忽听门外卢璘跟人说话,抬起头便见弟弟盛明修大步走了进来。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没说几句话,盛明修果然将话头转到盛闻天所说的两家旧怨上。盛煜自不会透露风声,只说此事干系甚大,让他听父亲的便可,等时机成熟自会知情,命他不许再多打听。
盛明修蔫蔫地答应,甚是失望。
盛煜犹不放心,“这事没跟长宁公主说吧?”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
盛明修躺在圈椅里,又成了前两日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件事上,盛煜毕竟愧对他。
不过这事没得商量,遂摸着弟弟的喜好,安慰道:“宫里有位姓余的画师,极擅仕女图,我已说服父亲,回头请他教你作画。这是过了明路的,往后不必再藏着掖着,也不必怕父亲责备。”
盛明修惊喜过望,“当真?”
见盛煜挑眉颔首,当即兴奋起身道:“多谢二哥!不过余画师就算了,今日我去京郊找到了时画师,他答应指点我作画。既然父亲不阻拦,往后我尽可放心去跟他请教!二哥不知道,时画师当真是慧眼如炬,点石成金……”他后晌得时虚白点拨,许多地方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这会儿说起来,自是满腔兴奋,滔滔不绝。
一番吹捧,就差说时虚白是神仙下凡了。
盛煜听得面无表情。
忽然想起来他这两晚之所以孤枕难眠,也是因时虚白横插一脚,令他胸口憋闷,试探魏鸾心意时失了分寸,难以自持地吻她,以至撕裂伤口,被魏鸾强行扔着独自睡。虽说时虚白给药金是好意,追根究底,也有罪魁祸首的嫌疑——偷画魏鸾的传闻绝非空穴来风,那画师居心叵测着呢。
偏巧盛明修尊崇他,就差奉为神明顶礼膜拜。
盛煜瞧着满脸兴奋的弟弟,没忍心打断,只等他说完了,才悠悠开口。
“时画师技艺如何,智者见智。不过那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出自陆士衡的《文赋》,你连这都分辨不清,误认为是诗,可见读书时粗心疏忽。纵使父亲允准你学画,也不可丢了学业,别整天玩物丧志!”
这般态度,可跟从前迥然不同。
毕竟以前盛煜对他甚是纵容,帮着挡了不少盛闻天的教训斥责,就连他偷看春宫图的事都瞒着,还是头回说学画是玩物丧志。
盛明修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他又不慎招惹二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的老盛:总有一天得被弟弟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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