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臭骂(1/2)
帘帐层层阻隔,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魏夫人瞧着义愤填膺的魏鸾,轻点了点头。
老定国公的膝下唯有一双女儿,姐妹俩的感情颇为深厚。章皇后初嫁入东宫时,与当时仍是太子的永穆帝之间,唯有表兄妹的亲戚情分,而无半点男女之情。因当时章太后过于强势,几乎是以兵权和朝堂安稳威胁,迫先帝答允婚事,永穆帝心中藏了芥蒂,夫妻感情冷淡。
彼时章皇后还不像如今阴诡冷血。
成婚之初便遭丈夫冷待,这对自幼尊荣的章皇后而言,多少是痛苦的。
魏夫人怕她苦闷难熬,常往东宫陪伴。
后来永穆帝南巡,带回了位姓乔的美人,妙龄韶华,姿仪出众。虽说章太后极力反对,连个体面的位分都不肯给乔氏,永穆帝却极偏爱于她。只是章家势大,边境不稳,失地尚未收复,便连先帝都屡屡对章家退让,永穆帝的庇护偏爱也有限。
乔氏性子温柔沉静,自知不得太子妃和皇后的欢心,时常幽居不出。且她身份低微,没资格出席宫宴,抛头露脸,除了东宫侍从和永穆帝的亲信,旁人亦不知有这号人物。便是时常出入东宫的魏夫人,也只见过她一回而已。
再后来,章皇后说乔氏有了身孕,瞒到快五个月才从那间偏殿传出消息。
章皇后原就苦闷的脸,自那之后愈来愈阴沉。
许是乔氏为保胎而刻意闭门躲避,许是章太后姑侄早有图谋,自那之后,魏夫人便再也没见过乔氏。即便散心,远远经过那座偏殿,也只能瞧见门扇紧闭,被永穆帝亲自点选的侍卫周密护着。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永穆帝再怎么用心护着,到了乔氏分娩时,却仍得找引产嬷嬷和伺候的宫人。
那天夜晚,头回接产的东宫有些乱。
次日是个阴雨缠绵的天气,魏夫人如常去看望章皇后,那位说的第一句话,让魏夫人至今记忆犹新——“乔氏难产死了,生了个男胎,没活过昨晚。”轻描淡写的语气,面上不露半点情绪,仿佛对此事早有预料。
魏夫人却愣了许久。
自打乔氏怀孕后,章皇后每回见着她,都要念叨两句那个女人狐媚惑主,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魏夫人屡屡拿庶长子压不住嫡子,带着章氏血脉的孩子定能脱颖而出的说辞来劝说,却未料,一夜之间,那个女人会香消玉殒,销声匿迹。
那日,整个东宫都被靡靡阴雨笼罩,安静得可怕。
永穆帝称病数日,不事朝务。
等魏夫人再见到他时,哪怕时隔数日,永穆帝的眼睛里依旧布着血丝,阴沉沉的眼神十分骇人。也是在那时,魏夫人得知永穆帝称病期间,与章皇后数次大吵,险些拔剑相向;得知伺候乔氏的接生婆虽是永穆帝命亲信找的,却曾在月前受过章皇后的恩惠;得知那夜章太后曾亲自驾临东宫,威风狠厉。
那晚照料乔氏的侍女半数被处死,就连章皇后的陪嫁都被永穆帝亲手斩杀。
这些消息被封在东宫高墙内,外人无从得知。
魏夫人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谓乔氏难产而死,母子俱亡,恐怕是后宫的手笔。
乔氏怀孕的事原就少有人知,在那之后,整个皇宫上下都被封口,便连知情的章家和几位亲贵都得了授意,不许再提那女人半个字。永穆帝将章皇后晾了整整三年,最后却仍得踏入她的寝居,有了太子周令渊。
那个阴沉雨夜的惨案就此淹没,被心照不宣地“忘记”。
然而此刻,魏夫人向魏鸾说起当年情由时,心里仍跟钝刀割肉似的,“当初我猜到这些内情,也曾向皇后求证,她并未否认。我知道后宫争宠比寻常人家惨烈百倍,却没想到她竟会真的公然下手,而皇上除了含恨晾着,并不能撼动太子妃分毫。那般情势下,连给心爱的人报仇都做不到。”
魏鸾咬唇,想起运筹帷幄、威仪端凝的永穆帝,想起盛煜冷厉寡言的模样。
心里像是被针刺着,隐隐作痛。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位乔氏当真可怜。”
“没有母族当靠山,仅凭男人的宠爱,终究没有自保之力。当初太子将对你的心意闹得满京城皆知,你唯有嫁入东宫这条路能走时,我也曾担心,怕往后你会遭这些挫折。好在皇上另行赐婚,盛煜竟然也敢迎娶——这京城内外,恐怕也就只有他敢跟太子抢人。”
他当然敢跟太子抢了。
不止抢人,还敢当面殴打,挟持软禁。
魏鸾先前还在奇怪盛煜为何行事如此嚣张,又偏执于私仇,而今许多困惑迎刃而解。
章皇后非但害死乔氏,还抹去痕迹,近乎杀人诛心。盛煜原该有着尊荣平顺的一生,却不得不背着外室子的名声,从最苦累的事情做起,一步步踏血而行——杀母之仇深藏心底,在这些年的磨砺中发酵,起分量绝非政敌之仇所能相比。
是以哪怕周骊音算得上他的妹妹,盛煜亦深藏芥蒂。
而至于挟持周令渊……
有永穆帝的授意,有迥异于旁人的身份,盛煜自是无所畏惧。
这些话,魏鸾当然不敢跟魏夫人说。
她只埋头琢磨,片刻后才道:“所以帝后之间,其实有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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