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糖(1/2)
九月。
南方还处在秋老虎的时候,高温灼烤,穿着短袖站在室外,不消片刻,便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灼烧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姜锦茜离开C市的时候,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带一把伞,然而等她到了机场,才想起这件事来。
等飞机落地,透过窗户看到外景。
明明是夏末,却更像是入秋已久的场景。在外走的行人紧紧裹着外套,凉风卷系着衣角,少女的裙摆飞扬,惊呼一声双手捂住。
见了此番场景,姜锦茜立马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件针织薄外套出来。
取了行李,她站在机场外等苏花朝来接她。
姜锦茜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郊外山上的别墅清冷寂静,却被一群小姑娘的笑声给划破一道口子。裂缝渐大,欢笑愈盛。
苏花朝的母亲身体不好,因此住在郊外养病,两家人就是隔壁。
姜锦茜白天和苏花朝在外边野,两个人臭气相投,霸山为王,带着小区里年纪相仿的孩子往山里钻,哪里树多就往哪儿钻。在山上的凉亭上烤过野兔,抓过麻雀,也挖过雨后春笋。
等到了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繁星安然入睡。
后来苏花朝的父亲生意越做越大,一家人搬到了更为繁华的南城。
这些年姜锦茜和苏花朝还是保持着联系。
当得知姜锦茜要来南大读书的消息时,苏花朝比她还要激动,两个人商量着要从南城的北面走到南面。姜锦茜为此还嘲笑过她,该不会还没走到就被雾霾给熏死了吧。
可现在看来,她的鼻子得先被黏腻的雾气给捂住一阵子。
姜锦茜往外看。细雨斜丝,空气黏稠的令她不自觉皱眉。边上一起等车的人啐了一声:“什么破天气,都下了大半个月了也不见好。”声音不大,穿过空气,侵入耳蜗。
面前连续几辆车过去,姜锦茜耐心告罄,拿着手机就给对面打电话。
“你这还没到啊,什么毛病呐?”
“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好伐?”
江浙人,说话都是软绵的,嗓子像是从小浸在蜜里似的,即便拿着手机对那面发牢骚,那声音也是缠人入骨,沁人心扉。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入口袋里。
暮色渐深,黑暗笼罩大地,远方是数不尽的璀璨灯火沿途盛放,排序齐整,从这里到远方,蜿蜒成一条曲线,最终融入城市的璀璨星河中。
雨势渐大,空气里有着一层雾气,透过机场大厅的光,薄雾显得更为清晰。姜锦茜站了一会儿,就感觉睫毛处一片湿濡。
她低下头,拿口罩戴上的时候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极有节奏,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外,穿过人群直达耳底。
姜锦茜转过头,看到一袭红裙从自己身边掠过。
整个机场怕是再也找不出那样艳丽的鲜红,吸引着路人的深邃目光。
红裙子姑娘走出来,手上捏着一只手机,就站在她的前面。姜锦茜听到她对着手机那边说:“我出来了呀,你怎么还没到?好吧我在里面等你一会儿,你到了给我电话好吧。”
打完电话她又转身回去。
来时蹁跹,走时依旧。
口罩带的久了,姜锦茜浑身难受,索性一把扯下口罩,塞回口袋里。刚一抬头,就看到面前有一辆黑色路虎停下。
她拉着行李箱往车子走,伸手拉开车门,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苏花朝你来的也太慢了吧,我等了都小半个小时了!”说完,她抬头,看到驾驶座上的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姜锦茜浑身一怔,头皮发麻,感觉呼吸都凝滞了。雾气从鼻腔蔓延至全身,她整个人都钝钝的。
驾驶座上的人穿着白色衬衣,衣袖被挽至手肘,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上捏着手机,迎着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微抿着的唇,再看向她时,倏地一笑。
空气凝滞在这一刻,对面的人剑眉星目,身后是雾霾阴鸷的天空,路灯流光落进车里,衬得他眉目温和。
姜锦茜看到他拿着的手机,在黑暗幽闭的车内亮堂,是她很熟悉的通话界面。
电话被接通,他接了起来,笑着对那边说:“我到了,嗯,你过来吧。”说完,他看着姜锦茜,点了点手机屏幕,还没张嘴,就看到她皱着眉小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边说边退,退了几步,还放在车门上的手一下收紧,把车门给关了。
关门的声音震的车里的程叙之都颤了一下。
他透过车窗看向那人。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不消一会儿,伸手捂住脸,大概是不好意思了,走到墙角边,背对外面了。
他想到刚刚她打开门的时候,语气带了几分抱怨,瞪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处一片雾茫茫的,带了几分迷离的味道。
挺有意思的。
程欢颜来的很快,上了车止不住抱怨:“这天气太过分了吧,我这在三亚待了小半个月了啊,还没停?”
“中间停了几天。”
程欢颜哀叹了一声,双手捂住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回来就下雨。”
程叙之补了一刀:“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到月底。”
程欢颜的脸色大概都要和那条鲜艳的红裙子融为一体了,“我要疯了啊!”
程欢颜不断的发着牢骚,而专注的开着车的程叙之,思绪却跳到方才,突如其来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软软的,有点轻柔,带着点清润,让人忍不住的想靠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说。
懊恼的。
他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软绵清冽,和耳边程欢颜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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