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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衡遂遣散部下,翻身上马,“两位要去何处?”
“去卧佛寺。”韩瑶离得更近,随口回答。
樊衡便拨马道:“我送两位过去。”
韩瑶微愕,跟令容对视一眼,道:“不必,有飞鸾飞凤……”
“范自鸿未必不会去而复返。”樊衡回头瞧了眼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樊某暂时无事,正好送两位一程。韩大人临行前也曾叮嘱,叫我留意府上安危,无需客气。”
既是如此,也不好推辞了,两人遂带飞鸾飞凤骑马在前,往佛寺而去。
樊衡落下十几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待两人进香后,一路送至临近韩家的街口,才收缰拨马,悄无声息地走了。
令容跟韩瑶见他好意护送一路,又不肯近前,原想着到府门口再致谢,谁知转过身,后头街巷却是空空荡荡,别说樊衡,连个人影都不见。
令容随口叹道:“这位樊大人行事倒奇怪。”
“他向来如此。”韩瑶因杨氏的关系,对樊衡倒稍知道点根底,便说给令容听。
……
樊衡的出身其实不低,世袭数代的侯府,虽最终败落,却也曾煊赫鼎盛。樊衡生而丧父,跟着寡母过日子,虽无慈父爱护,好在祖母看中,见他根骨好,请了教习师傅,小小年纪就教他习武。
到十岁那年,府里因罪被抄,他年纪小,被没入官府为奴,去过石场受苦,又被变卖到高门大户。后来得主家器重,花钱除了奴籍,他又往边地从军历练,据说曾与二十余人据守一座废弃的孤城,击退两千敌军。旁人全都战死,他拖着满身重伤从鬼门关爬回来,养了半年后回京受赏,进了锦衣司。
他曾杀人如麻,又是鬼门关回来的,手段狠辣起来,比韩蛰毫不逊色。
若非韩蛰名声更狠,京城里让人谈之色变的那人,就该是樊衡了。
可惜他出身低微,仅凭那身狠辣和本事,也难掌控锦衣司,更没法跟盘根错节的重臣作对。是以韩蛰升任锦衣司使,樊衡见识过他手段后,也诚心敬佩归服,两人联手,所向披靡。
……
韩瑶说罢,令容一时默然。
无端地,便想起了前世因府邸获罪被抄,而被罚往石场服役的哥哥。
数百里之外,傅益此时正疾驰在山道上,两肩风尘。
他回京之前,就曾投军杀敌,这回跟韩蛰南下,有了前次的经历,加之韩蛰比先前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饭桶将军们高明沉着许多,几场仗打下来,终于从先前的节节败退中扬眉吐气。
汴州被围已有数日,韩蛰率数千兵马赶来救援,花两日时间攻破外层围困,而后与死守在州府城池的河阴节度使陈陵合力,不止击溃围兵,还追敌三十里,大振士气。
随后韩蛰与陈陵各带一路,陈陵毕竟是节度使,紧追冯璋,韩蛰则袭向陈州的刘炳——那位是冯璋的得力副将,作战勇猛善谋,这一路上与冯璋齐头并进,攻城略地之余互为援救,算是冯璋麾下最棘手的羽翼。
不止如此,陈州还有个韩蛰欲杀之而后快的人——晁松。
那个挥刀重伤韩墨的腿,险些令小韩相丧命的人。
韩蛰从前曾随军历练,这些年虽在京城,兵法韬略并未搁下,且他本非迂腐读书、纸上谈兵的人,几场仗打下来,愈来愈顺手,将刘炳从陈州击退,追击百余里,斩了他麾下不少骁将。
昨日一役,刘炳再失城池,韩蛰命化名孙敬的长孙敬和杨裕派来的数员小将追击仓皇败逃的刘炳,他却同韩征、傅益一道,扑向正从别处带兵来救的晁松,在途中设伏。
晁松落入圈套,搬来的救兵死伤大半,他见势不对,率仅存的数名亲卫拼命败逃。
此刻,傅益与韩征率兵疾驰追击,将才被雨水润泽过的山路剜出许多软泥。
十数步之外,韩蛰一马当先,精甲铁盔,劲弓在臂间拉满,蓄势待发。
征途中起居简陋,作息无定,一圈青色胡茬冒出来,给他冷峻的脸上添了沉稳凶煞。深沉的眸中堆积墨色浓云,锋锐盯向没命奔逃的背影,他的身子紧绷,仿佛疾驰而过的猛虎,踩着如雷蹄声,渐追渐近。
晁松没命奔逃,已无暇分神防守。
韩蛰凶煞的名声不止在京城闻风丧胆,在几场强劲利落的激战后,也让冯璋部下心存忌惮,何况寡不敌众,此刻晁松唯有逃命的份。
山间风声渐啸,乌云堆积,轰隆隆地雷声在天际响起。
韩蛰便在这一瞬松了弓弦,两支精铁为簇的利箭破空而出,带着极强劲的力道,分别射向晁松的肩胛和腰间。
雷声隆隆轰响,晁松耳畔是呼呼风声,更加听不到利箭射来的声音,无从闪避。
利箭分毫不差,射在晁松肩胛骨和腰间,令他执缰的手臂遽然向前,微胖的身躯也被利箭的强劲力道带着扑向前方。
绷紧的缰绳拉得骏马受惊,陡然转了方向,晁松右臂剧痛难以驭马,腰间又负伤难以支撑,力道错开,身躯扑空,当即轰然落地。
马速不减,疾冲向前,连同紧跟的亲卫也迅速擦肩而过。
晁松庞大的身躯跌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妄图爬起来逃命,转瞬之间便见韩蛰策马近前,仗剑在手,狠狠掷向尚未站起的右腿。
旁人紧随而至,韩蛰命傅益仍旧带人追捕那几个亲卫,却同韩征翻身下马。
闷雷声里雨点落下来,越来越密。
兄弟两人并肩而立,身姿魁伟挺拔,神色阴沉冰寒。韩蛰右腿微抬,斜插在晁松腿上的剑锋刺穿骨肉的缝隙,将那条尚且颤抖的腿牢牢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