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救人（1/2）

妹妹和他的玉佩怎么会在谁人女人的手里？她穿着世子妃的宫装，岂非是嫁给了诸葛钰的水家巨细姐？

难怪他没认出她来，上次在玉妃宫里她满脸疹子，任谁都看不清她容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时光，他们险些把皇宫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他丢失的玉佩，如今竟是到了水玲珑的手里！

希奇的是，诺娃的玉佩为何也在她手里？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禀报娘娘！

太监这么想着，转身没入了一旁的林子，抄小路回寝宫！

水玲珑把玉佩放进荷包，没剖析枝繁的惊讶，直接凭证前世的影象朝冷宫走去。

冷宫，又名阙玖宫，一分为二，一边住着先帝或者先先帝的无子嗣妃嫔，一边住着犯了错的宫妃，这些宫妃多被欺辱得神智失常，有些连自己都不认得，幸亏水沉香怀了龙嗣，天子恩准了她一个单独的院子，门外有得力的太监扼守，虽是失去了自由，却保证了人身清静。

水玲珑来之前，皇后已命人给守门太监打了招呼，因此，她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冷宫的梅院。

水沉香坐在满是梅树的院子里，低头一针一线绣着孩子的衣裳，石桌上摆满了林林总总的花册子，尚有一篮子质地并不怎么好的彩线。当初她被贬入冷宫时，皇后没允许她带走一分一毫的钱银，这些工具也不知是她花了几多心思才向人求到的，那小我私家，是水玲月无疑了，究竟水玲月是孩子名义上的庶母，外貌功夫不爱做也得做一些。

水沉香兀自陶醉在刺绣的世界里，并未觉察有人靠进，倒是刚端了小米粥出来的欣女官望见了水玲珑。她惊得满身一颤，尔后快步行至水沉香身边，把小米粥放在了桌上。她认得水玲珑身上的世子妃宫装，是以她惊讶之余，很是敬重地给水玲珑行了一礼：“世子妃祥瑞！”

水沉香的手一抖，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门口，就见一名艳丽如霞、绯红似火的女子站在梅树旁，天际暗沉，掩不住她一身华光，她黛眉浓长，眼眸晶亮，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微抿出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

不是她曾经企图陷害的水玲珑，又是谁？

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可都是拜她所赐！

水沉香收回眸光，继续低头刺绣：“你来做什么？”

水玲珑走到她扑面的石凳上坐下，欣女官忙进屋泡了杯劣质茶出来，递给水玲珑时满脸的欠盛情思，水玲珑坦然接过，喝了一口，味道真是……不敢捧场！

然而，她的脸上瞧不出丝毫嫌弃，只淡淡笑道：“受祖母的托付来看看你而已。”

眸光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扫了扫，“看样子你过得挺好，这样我也能叫祖母放心了。这是祖母让我带给你的银票，我无法常来，你若碍于颜面拒绝了这一次，下一次尚有没有可就两说了。”

水沉香简直不想要，一个曾经对她摇尾乞怜的庶女，摇身一酿成了高屋建瓴的世子妃，喀什庆的事以及诸葛钰的辉煌事迹她听送饭的太监说了一些，水玲珑真是命好！

但诚如水玲珑所言，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岂非她要为了那好不中用的自尊放弃一个可以令自己过得更好的时机吗？想起冷宫里的那些馊饭和毫无水分的瓜果，她就替自己和腹中的胎儿痛心！

水沉香的心底天人征战，最后，她咬咬牙压下受伤的自尊，又放下针线去拿水玲珑手里的银票。

谁料，水玲珑这回不给了。

水玲珑的手一抬，水沉香恼羞成怒：“水玲珑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你是世子妃就可以随意羞辱天子妃嫔！我告诉你，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欣女官吓了一跳，小主怎么能对世子妃生机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这种状况，哪怕是为了小皇子，小主也得忍啊。

许多事都是政府者迷旁观者清，欣女官不是水沉香，所以无法明确被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庶女刁难的羞耻，而水沉香被嫉妒和怒火冲昏头脑，便将理智抛到了脑后，她实在应当好好地求水玲珑，哪怕是为了小皇子。

枝繁眉头一皱，看向水朱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悦。

水玲珑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忘了告诉你，老汉人给我的钱我忘了带，这个呢，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因此，我不能白白给你。”

什么叫老汉人给你的钱你忘了带？多扯的理由！但水沉香没措施与水玲珑理论，因为水玲珑就是要刁难她，她握紧了拳头，气得面红耳赤：“我如今只是个冷宫弃妃，尚有什么值得你使用的？”

水玲珑漠不关心地掸了掸银票：“自个儿想，逐步想。”

水沉香把她和水玲珑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定格在她们划分前的最后一次谈话：

“有兴趣跟我说说从前的事么？你似乎很相识万岁爷的喜好，或许也知道他的已往。”

“无可见告！”

水沉香满身打了寒颤，原来世上真有这么锲而不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她看向水玲珑，正好遇见水玲珑朝她邪肆一笑，像邪魅修罗摄魂的眼眸里流转着寒刃一般森冷的光，尔后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水玲珑要做什么？

水玲珑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孩子……康健否？”

水沉香霎时如坠冰窖，满身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有种错觉，她要是不告诉水玲珑，水玲珑就会弄掉她的孩子！

呼吸，徐徐急促了起来，她像个在死亡线弥留挣扎的刑犯，却没有人能够救她！

乌云黑压压地滚来，笼罩了本就暗沉的天际，上午的光景突然变得恰似夜幕低垂。水沉香的心……沉到了谷底！

简陋感受到了母体的骄躁，胎儿狠狠地踹了好几脚，水沉香的心里防线彻底瓦解了，这是她盼了五、六年才盼来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今生唯一的孩子。

不外是一些陈年往事，自己当初不告诉水玲珑并非怕惹祸上身，而是想看着水玲珑焦躁不安、求而不得，但现在，如果这则信息能换来自己和孩子的一份短暂幸福，又有什么不值？

水沉香给欣女官打了个手势，欣女官带着枝繁退到了屋子里，水沉香就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道：“你娘并不是真正的董佳雪，她只是借用了江南一名富户的身份。她实在……是漠北人！”

“讲重点！”这些她都知道，何须大老远跑来问她？

水沉香一怔，睫羽颤了颤，道：“我只是偷听了你娘和我年迈的谈话才知道你娘在漠北有个十分显赫的身份，详细是谁他们其时没说。

万岁爷早年御驾亲征反抗漠北，曾装扮成牧民混进了漠北帝都，与你娘有过一些相处，至于你娘为何会扬弃家族来到大周并和我年迈成了伉俪，我也不清楚。万岁爷知道你娘来了大周，并许了她那块订婚玉佩，但没过多久，我年迈便谎称你娘病死了，尔后才给你娘捏造了一个董佳雪的身份藏在庄子里以避过万岁爷的线人。

我悄悄模拟你娘，学她的语气、学她的神态、也学她会做的菜，就是想着有一天我能借着选秀的时机博得万岁爷的怜爱。万岁爷也一直把我当成替身，他甚至嫌我不够像你娘，所以派了谭嬷嬷教育我，我天天都学着怎样做一个完美的替身。如今这替身酿成了水玲月，谭嬷嬷又去了她身边。”

讲到最后，水沉香似乎做了一场痴傻的梦，眼底满满的全是讥笑，“我知道的就这些，现在即便你杀了我我也吐不出第二条有用的信息了。”

天子和她娘……竟是旧时？她娘是疯了不成？舍弃天子这棵大树，转而爱上水航歌那头猪？水玲珑压制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把银票放在了桌上：“保重。”

水玲珑带着枝繁往千禧宫的偏向走去，刚走了一半，在一处碧水凉亭旁边，一名慈眉善目的年轻太监走了过来，他打了个千儿，谄媚地笑道：“仆从邓洪给世子妃请安！贵妃娘娘与世子妃一见如故，想请世子妃到贵邑宫小坐闲聊，不知世子妃能否赏个脸？”

贵妃相邀，她能不赏脸？

只是这“一见如故”之说未免太过牵强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请邓公公带路。”

邓公公年岁不大，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因服务得力，颇受贵妃的器重，如今是贵邑宫的管事太监，位列正四品。

一行人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前方走去，途经御花园时，忽而望见几名戴毡帽、穿皮靴的异族女子，领头的少女一袭红衣，腰束金绸，敞开的裙衫只到膝盖，隐约可见皮靴之上的素白裤子，她有着蜜色的肌肤，五官很是大气，满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野性张扬的美！

这似乎……是漠北衣饰。

水玲珑便问向了邓公公：“她们是谁呀？”

邓公公看向远处的女子，眼神一闪，笑道：“哦，穿红衣服的是漠北的泰姬公主，身后之人是她的婢女。世子妃脱离未央宫后泰姬公主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难怪世子妃没见到她了。”

这么说漠北的使臣已经抵达了京城，企图与大周举行政治访谈了。前世关于此次访谈的使者和内容她记不大清了，详细双方签署了什么协议她更是不知。水玲珑收回眸光，随邓公公一同前往了贵邑宫。

泰姬公主在御花园内转了一圈，除了花花卉草就没点儿新鲜玩意，她看着周身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牡丹和芍药，忽而灵光一闪，耍起了鞭子。

鞭子带了劲道，每一次的挥出都能听到破空之响，泰姬公主身如狡兔、腰如灵蛇，每个旋转、每个侧踢都带着一种强势的掠夺意味，偏又不失烈性的美，侍女们纷纷叫好，须臾，她周身的牡丹和芍药被毁了一片，而她……很是兴奋！

“喂！你是谁呀！给我住手！瞧你把御花园弄成什么样子了？”三公主像往常那样逛御花园，一进内里便望见一个穿得莫名其妙的女子做着莫名其妙的无礼之举，她连忙气得火冒三丈。

泰姬公主并未停下玩鞭子的行动，只用余光循声侧目，三公主忖量郭焱，没心情妆扮，今天只穿了一条藕色束腰罗裙和一件半透明对襟纱衣，发髻也不庞大，简朴地挽在头中用一支白玉簪子牢靠，看起来很是素净。泰姬公主鄙夷地瞟了一眼，一个侧翻，将手里的鞭子挥向了三公主！

鞭子的速度之快叫人躲避不及，三公主只觉一道暗影一晃，自己尚且来不及做出反映，旁边的人也来不及做出反映，三公主指向泰姬公主的手便猛烈一痛，她像摸了炭似的迅速抽回并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冰冰吓得花容失色，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野蛮的女子？在人家的花园肆意作乱倒也而已，如今连主人也敢打伤，瞧三公主的手背不外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肿得像个包子了。

冰冰看着这名少女怪异的衣饰，想起昨晚太子说漠北使者来访，她或许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忍住心田对强者本能的恐惧，上前一步拦在将三公主拦在身后，并厉声道：“漠北公主，这里是大周皇宫，请你遵从我们大周的礼仪，尊重我们大周的皇室公主！”至于打烂那些花，暂且不提了。

“皇室公主？”泰姬公主停下了行动，毡帽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敲打着她蜜色肌肤，与那双熠熠潋滟的眸子交相辉映，直觉满园花色顷刻间被压了下去，她把鞭子扔给随行的一名侍女，尔后看向冰冰和冰冰身后的三公主，似笑非笑道，“哪个公主？排行第几？母妃是谁？”

三公主气得半死，一下子从冰冰的身后窜了出来，没好气隧道：“你听好了，我是皇后的女儿，大周的三公主！你又是哪根葱？”

“葱？哈哈哈……”泰姬公主非但没有被三公主的名号给吓到，反而捧腹笑了起来，不似大周女子笑不露齿总以丝帕掩面，她就那样把自己的唇和皎洁的牙齿袒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你们大周人都把人喻为‘葱’的吗？我们漠北男子是天边的山石、女人是湖中的珍珠，你们大周人全都是葱，哈哈哈……”

三公主没想到她会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还讲得似乎是那么回事儿！三公主拊膺切齿：“有胆子的就报上名来，不要做个缩头乌龟！”

这个词泰姬公主听懂了，她的笑容一僵，冷声道：“我是漠北皇族最尊贵的泰姬公主，你居然骂我缩头乌龟，真是好没眼光！”

言罢，从侍女手中拿过鞭子，又朝三公主狠狠地打了已往！

贵邑宫会客的潇雨阁内，贵妃端坐于主位上，笑着与宾位上的水玲珑攀谈，她十分注重调养，年过四旬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皱纹。她一改之前在未央宫的狂妄，语气平和得不得了：“你三妹的诰命夫人的名号是一定会得手的，我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的事了。”

水玲珑礼貌地笑道：“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再没了下文！

邓公公就以为纳闷了，虽说太子和三公主政见相左，但贵妃究竟是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即是太子妃见了也会主动外交几句，世子妃却娘娘说什么她应什么，且都字数不多！说她给娘娘甩脸子看吧，她的笑容又特别真诚；说她惜字如金吧，可他听闻她在皇后跟前儿口若悬河……

贵妃似乎浑然不在意似的，颇为和善隧道：“你四妹很得万岁爷的怜爱，后宫不知几多女人羡慕她呢。”

这话乍一听，似乎在赞美水玲月的恩宠，再一回味，隐约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实在水玲月过得好欠好，招不招人嫉妒，受不受皇后器重，水玲珑完全不体贴，也不知贵妃这样讲到底只是随意扯个话头，照旧在试探她和水玲月的关系。

水玲珑笑容可掬道：“贵妃娘娘金枝玉叶、华贵天成，又儿孙绕膝，这才是后宫人人羡慕之福。”

听到“儿孙绕膝”，贵妃就笑意愈甚了：“你这张嘴儿啊，总是能说出别人心坎儿里的话，我就没见过几个比你智慧的。”

水玲珑恭谨道：“不敢在娘娘眼前班门弄斧。”

邓公公的头皮一麻，就望见自家娘娘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叹，世子妃果真不是个亏损的主儿。

贵妃很快便笑意如常：“说起来很希奇呢，原定的太子妃是你二妹，怎么突然酿成了堂妹呢？是水老汉人的意思吗？”语气里含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岂非贵妃把她弄来宫里就是为了探询太子妃的来龙去脉？水玲珑不疾不徐道：“臣妇的二妹头部受伤落下顽疾，未便侍奉太子殿下，祖母和父亲商议之后，便从二叔的近亲血脉里举荐了才情兼备、性格温婉的堂妹，皇后娘娘过目之后亦很是满足，这才定了太子妃的人选。”

意思是，只有明日女能配太子，她们几名庶女都是因为这个才错失良机的，至于贵妃信不信水玲珑可管不着。

贵妃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里边儿浮动的茶叶，美眸一转，道：“我听说世子妃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呢，你其时怎么有勇气去做那样一件危险的事呢？”

这些人真喜欢夸诞，不就是控制水玲溪的病情，没让她咬掉云礼手上的一块肉吗？怎么成了“救命之恩”？水玲溪咬云礼十口、八口，云礼也照样能活蹦乱跳！但贵妃突然提起这个，其居心未必纯良。水玲珑敛起心里的愠怒和疑惑，浅浅一笑，道：“臣妇恐惧，臣妇其时吓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二妹绝对不能有事，臣妇略懂些医术，于是凭证影象中的抢救方式稳住了二妹的病情，倒是臣妇的二妹牵连了太子殿下，幸亏太子殿下宽弘大量并未盘算。”把救太子一事给绕了已往！

贵妃仍不罢休：“岂论你的初衷是什么，你救下太子殿下是各人有目共睹的事实，想必太子殿下十分谢谢你吧？”

要说云礼不谢谢她，未免让人以为云礼知恩不图报；若说云礼谢谢她，贵妃又该问怎么谢谢的，送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一来二去，云礼和她少不得多出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这个贵妃真是好生狡诈！水玲珑徐徐答道：“姚老太君派人送了不少谢礼。”是不是太子让送的，你自个儿猜！

贵妃端着茶杯的手握了握，眼神一闪，冷凝的笑容再次扬起：“我前些天刚得了一副大师的《爱莲图》，世子妃请与我一道前去鉴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