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1/2)
帝都被第一场大雪覆盖时,彭彭起床拉窗帘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早下雪啊。”他看着窗上映出的他那根根向天的头发咕哝道:“老子不会又回神经里了吧。”
话音刚落,自己先打了个哆嗦,而后他两下把头发捣得更乱,跌跌绊绊踩着一地的脏衣服走进了浴室。
这是他在帝都住了好多年的出租房,房东也已经好多年没联系过他了,每个月月头他就往那个账户汇三千,现如今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已经能租到五千,但房东从没来找过要涨价。当然,他早年单方面哼唧的什么水管坏了灯泡坏了,人家也没理过。
今天又是1号了。彭彭坐在马桶上,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房东会不会早就进入神经的世界了。
他盯着镜子里五彩斑斓的爆炸头发了会呆,忽然做出一个决定——这个月不交房租了,反正他也没钱,顺便以此来判断房东的死活。
没错,马桶对面就是镜子,充满朋克反叛精神的青年就是要从看着自己上厕所开启每一天。
七点半,朋克青年已经洗澡完毕,五彩斑斓的爆炸头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鸟窝头,被一顶套满圆环的帽子压下去,外面鹅毛大雪,破洞裤里精瘦的两条腿还是清晰可见。
彭彭找到最后一件干净的卫衣,把自己塞进去,又把一地衣服全部踹进洗衣机,拿着手机急冲冲地跑出了门。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关乎性命!
老旧居民区最深的一条巷子里,有一栋成色还算新的小砖楼,住的那几户都算这一片最富庶的人家。
彭彭一个发小就住在这里——的地下室。
房租九百,十四平,除了没电没网没窗没厕所外几乎没啥缺点。
彭彭冲进单元门,一边大喊着“抱抱抱抱”一边乒里乓啷往狭窄的地下室跑。
刚跑到虚掩着的门口,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极度微弱的“咪——”
朋克青年猛刹车。
而后,彭彭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本来就不怎么脏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发小豹豹,一个和他一样的五彩斑斓的朋克青年,用手电筒晃着地上,压低声说,“你他娘的可来了。”
整个屋漆黑,唯一的光就是豹豹手上的电筒,电筒是往地上晃的,被晃的地方铺着全屋最干净的一块毛巾,毛巾上窝着一只红白相间的猫。
红,来自血。大片的鲜血和血块顺着小猫的下巴蔓延,肚子和四肢都是,让人看了心颤。
这是一只被虐待过的猫。这片居民区里前阵子忽然出现很多受伤的流浪猫,几个老头子使招把虐猫的揪了出来送去拘留,但没人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只奄奄一息的被害者。
这只白猫是那天两位朋克青年摸黑喝酒时误打误撞找上门的。
彭彭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豹豹在黑灯瞎火里抱在一起,他摸着自己的好兄弟打着酒嗝说你知不知道多玄你再也不能拥有我了,豹豹说呜呜呜原来我曾离无拘无束那么近过。
门缝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喘息声。不知是不是神经里训练出来了,原本醉醺醺的彭彭霎时清醒,一把捂住了豹豹的嘴,仔细倾听。
而后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拉开门,就看见一身血的小白猫半眯着被血糊住的眼睛冲他用尽最后力气似地“喵呜~”了一声。
救救我。
猛男落泪。
“她好像快要不行了,壮壮。”豹豹把电筒往远处晃晃,走过来撞了彭彭一下,“上次那大夫怎么说?好了就是慢慢好了,要是再吐血,就没招。”
彭彭心都碎了,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背毛。手感并不顺滑,反而由于血和说不清的液体湿答答粘在一起,摸上去让人心里更难受了。
这个猫他和发小已经花钱给治了,手术做了,点滴打了四天,各种检查和单子扔进去一万二,他和豹豹俩人都把兜掏到底,仍然不够小家伙打第五天点滴的。
而且那家医院水平也有限,正规的宠物医院光手术和检查就得两万多,没那经济实力。
“没钱了。”豹豹长叹一声,挫败地把手电筒一扔,倒在那张狗窝都不如的床上。
黑咕隆咚地,他小声说,“壮壮,算了。”
彭彭没吭声。
他又说,“钱咱花了,力也尽了,对得起良心。别再折腾它了,我问过大夫,大夫说换到好点的医院去治也不太可能治好,安乐让它少遭点罪。”
彭彭依旧不吭声,许久,他缓缓蹲下,轻轻捏了捏小猫的手。
尽管是伤病得快要死去的猫,肉垫也是软乎乎的。
小猫已经虚弱到眼睛睁不开了,只透过一条缝看着他,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睛里蓄着泪水。
彭彭要缩回手时,袖子却被什么勾住了。他低头一看,小猫伸出指甲勾着他的袖子,无声地看着他。
“操他妈。”
彭彭直接把黏糊糊的猫抱了起来,“它自己不想放弃,安乐个屁,治!不要脸也给它治!”
豹豹忧心忡忡道:“你早就不要脸了,问题是你脸值一分钱吗?”
彭彭抱着小家伙,随手扯了一件发小的衣服盖着它,用脚拨开地下室的门。
外面的光一下子刺眼地照进来,但小猫只轻轻闭了闭眼,而后再次执拗地努力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没,它不愿意死。”彭彭深吸一口气,“我认识一顶厉害的大夫,找他套套关系。”
“我凑!”豹豹一下子冲上来,“壮啊,你不早说!哪认识的兽医?”
彭彭心烦道:“我他妈说了一万遍了别再叫我小名了!”
“到底为啥?!”
彭彭噎住。
他总不能说壮壮本尊被暴食恶魔附体,天天要吃人脑袋吧。
“总之,别叫爷小名!!”他扭头一声怒吼,“行了行了,兜里还有几个钱?给我打个车,你别跟着了。”
“……哦。”豹豹挠挠脸,“那行,我这还有八块。”
“……”
“自个留着吧。”彭彭心烦地抱着猫冲出了单元门。
其实他兜里就七块,还不如发小。
但他脸皮厚,还有招。他抱着猫拦车,开车门急火火地喊,“师傅,医院!!”
前三个不是直接让他抱着猫下去,就是面露难色他主动滚蛋。
到了第四个,他刚刚拉开车门,开车的老大爷就扯着嗓子喊,“安全带系好!”
彭彭立刻说,“大爷我没钱,等会我把我这帽子还有我这戒指都——”
“你别送我我就谢谢你。不收车费了!”
有情有义的好心人。
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帝都最顶级的医院驶去。
怀里的小猫在毛巾下轻轻地哆嗦,彭彭只能尽可能温柔地抱着它,轻轻抚摸。
而他却看着窗外的雪止不住地溜号。
从神经里出来快一个月了。
一开始送走去雪山度假的千梧江沉后,他就天天快乐地往医院跑,等钟离冶下班就一起喝酒,感慨人间美好。
但后来钟离冶忽然开始相亲了。
他回医院,他们院长笑开了花,亲爹似的开始给他规划安排,相亲也是人生豪华套餐中的一项服务。
彭彭摸不透钟离冶是什么意思,但钟离冶确实笑呵呵地收了那些照片,还鸽了他一次去认真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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