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耳泽惨败(2/2)
“呵呵,看来是老夫多虑了。违慢之徒,焉敢阻勇士之道?可笑,甚是可笑!”
在不知卫军虚实之前,他心中尚无底气。可如今,卫军仓皇变阵,主动暴露了实力。中行寅嗤笑之余,为了激励全军士气,喝令传令兵道:
“速传老夫将令,全军击敌,斩首三里,所得缴获均不必上报。”
话音一落,鼓声顿起。
“老夫倒要在卫公子面前,假道北去。看竖子能奈我何?”
中行寅抽出宝剑,直指前方。他一声令下,晋军如虎狼一般直扑卫军前阵。
卫人何曾见过三百乘战车同时冲锋的恢宏气势。他们只是远远看着,就觉脑袋发晕,双腿发软。随着大地开始微微颤动,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监管奴隶的军吏们各个面色凝重。他们分散在队伍两侧,不时高声呼喊:“不要慌!保持阵型”,“临阵退缩者,立斩!”士卒却是充耳不闻,缓步向后方连连退却。
两名惊叫的奴隶被砍翻在地。然而,这起不到任何震慑的效果。面对敌人地动山摇的骇人攻势,任凭军吏如何喊话,奴隶只顾着相互拥挤继续后撤。
谁都看得出来,若是再不逃走肯定会被敌人的战车碾成肉泥。
就在晋军距前阵不足百丈之时,前排的战车陡然加速。善战的晋人车卒开始各自锁定目标。戎车之上,车右挥舞长戈,跃跃欲试。车左则将箭矢搭在长弓之上,时刻准备射杀那些试图抵抗的卫人。
此刻,董氏族人的车驾悉数被堵。他们随着人潮的移动,困在大军正中的位置。驭者奋力的抽打马匹。战马发出阵阵的嘶鸣声,扬起的前蹄将挡路的士卒或是踩伤,或是吓退。然而,马车没行出几步又被后方涌来的人潮裹挟着动弹不得。
卫军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位于大军两侧的奴隶最先开始反抗。执法的军吏被木杵击倒,被抢夺兵刃,然后被人群践踏。为了活命,有奴隶不顾寒冷直接跳入河中,也有人向地势较高的土坡上攀爬,渴望逃入密林中躲避。军吏们拦也拦不住,见大势已去,只能跟着奴隶一起溃逃。
卫军的阵型立时变得松散。疾驰而来的战车如同一排铁犁。甚至没有过多的冲撞便直接杀入了人群。溃逃中的卫人如稀松的土壤被整齐的分割。战车所到之处,一排排的卫人像是被收割麦子般逐个倒下。
锋利的长戈带起无数的残肢断臂。嗖嗖的箭矢发出死亡的召唤。血肉在横飞,卫人在凄厉的哀嚎。即便是有人跪在地上求饶,也会被过往的战车无情的削去头颅。整片天地仿佛都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味道。
不多时,晋军沿着河岸一刻不停的追击。视野的前方渐渐开阔起来。一侧此起彼伏地势好似突然塌陷。密林在此处消失,裸露而出的空旷地带犹如一颗崩掉的门牙。
疲惫不堪的卫人只顾着逃命。他们被锥形的车阵冲散后,许多人便逃入了这片灰褐色的地带。
由于此处形状似耳,南燕邑的百姓习惯称之为耳泽。一百多年前,晋楚争霸,楚军的左翼大军被晋文公大败于此。而后,数万楚人的尸体被沉入泽中填埋。这处水草丰茂,鸟栖鹿鸣的耳泽从此不复存在。经过百年来雨水的冲刷与腐蚀,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的泥土像是被油渍污染般,竟逐渐变成了灰褐色。
昔日楚人的遭遇,如今似是要在卫人的身上重新上演。卫军被赶到此处后,分为两部继续逃亡。一部是千余奴隶,他们随即转入了耳泽。另一部则是帝丘军的主力,三百武士与五百步卒。他们则跟随着董氏族人与帝丘司马一路向东继续逃窜。
眼看晋军的车阵要被逃入耳泽中的奴隶带着偏离了方向。军吏急忙敲响战鼓,喝止道:
“敌军已溃,莫要在此纠缠。快追上前面那驷马戎车。封死他们的退路。”
杀红眼的车卒恍然意识到,他们是来发财的,而这帮破衣烂衫的囚徒已被困在这片洼地,根本无法逃脱,也不值得他们劫掠。于是,驭者忙勒转马头,数十辆偏离的战车又重新汇入到车阵当中。急促的鼓点激励着晋人的士气,晋军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不久后,他们便追上了帝丘军的主力。战车带着强大的冲势破开了人群。车卒嗷嗷大叫,如同虎入羊群,一边杀戮,一边驱赶。奔逃中的卫军无力反抗,或被刺死,或被射杀。随后,留下一地的尸体。蜂拥而至的晋军步卒将伤兵补刀,将尸体逐个扒光,不给卫人留下一丝的尊严。
卫军越来越少,晋军则仍在不知疲倦的追逐。似乎不到三里,不杀穿卫人,他们绝不会收手。
晋人很快便拉近了与董炴的距离。然而,想要追赶上去,以长戈将其挑翻,似乎还做不到。双方的马匹皆已乏力。由于董炴的车驾是驷马驱使,虽然一直在奔跑,但所幸一车三人,负重不大。马车仍能保持与晋军两骑战车同样的速度。
出了耳泽,紧随其后的晋军似乎失去了耐心。一辆战车上,车左拉开一人高的长弓,正瞄准着董炴的驭手。如此长的距离,加之道路颠簸,车左似乎没有太大的把握命中目标。他一连射出两箭。箭矢击打青铜的车軨上,发出叮当的脆响,随即便被弹飞。
车右显得很忧虑,赶忙提醒:
“休要放箭,别伤了马匹。”
在他看来,卿大夫的车驾可值数万钱。万一误伤了马匹,那便只能杀马取肉了。不料,话一出口,羽箭“嗖”的一声,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马的屁股。
那匹马位于车的最左侧,在极度的疲惫与疼痛之下,顿失前蹄。它被扼首上的绳索束缚着脖颈,没有立时栽倒或是被车轮碾压。而是更为凄惨的,被一直拖在地上。直至石块划破了马腹,鲜红的血肉与内脏被拖撒了一地。
随着一匹马的倒下,其余的三匹马顿感吃力。在青铜扼首的压迫下,偏着头开始向左侧倾斜。与此同时,马车的右轮随即抬了起来。与扼首连接的车輈,在颠簸中连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车体快速的偏转,眼看便要冲入河中。在这危机的时刻,武士探出长戈试图将束缚伤马的套索勾断。锋利的戈援在划过绳索的同时,已经有些变形的车輈陡然间发出一声脆响。
“啪...”
木屑爆绽开来,随着强劲的风势打在脸上,有些生疼。董炴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一切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