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香消玉损(2/2)
“于氏”森然一笑道:“收留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吗?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有没有说他当初是怎么乘人之危,强占了我,我流落他乡被迫嫁与他,本来我已经打算认命了,可是婚后他一直疑神疑鬼,担心我与别的男人有染,将我关起来不让我与旁人接触,稍有不顺他的意便是一顿打骂。”
鹤青冷眼看着文达,文达低头不语。
“他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故意潜入苗寨,意在他们的巫蛊术?哈哈哈哈哈!可笑!我是一个女人,即便我有这个心,但是我已经和这个畜生有了孩子了,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在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觉得失了面子,居然在儿子面前动手打我,我又何必自轻自贱,想到要炼制蛊毒来报复?”
夜漓听罢,心中叹气,又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她的原罪是什么?不过就是长得太美罢了。
凡人就是有这种固定思维,比如人穷必然志短,读书人一定迂腐,长得漂亮的女子就绝对是要出去勾三搭四,红杏出墙的。
鹤青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将自己的不幸加注在别人身上,此生已逝,你该放下执念。”
“放下执念?不可能!”
“于氏”化成一道黑色的雾气,向鹤青袭来,他握着剑冲了过去,但此时的“于氏”已经彻底凶化,他的所有攻击对“于氏”来说都是无效的,另一边樊晓澄和阿阮也陷入了苦战。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了两次伤的关系,鹤青的动作明显比之前缓慢了不少,于氏的黑色利爪落在他身上就是一个血痕,没过多久他的半边衣服都被染红了。
樊晓澄意识中的那种紧张感又传到夜漓身上,她走到他身旁说:“想救你师兄的就赶快给我醒过来!樊晓澄!你听到没有?!”
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鹤青和于氏吸引过去了,根本听不到夜漓的声音。
忽然间,“于氏”鬼魅般的步伐停滞了下来,接着发出一声惨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行动。
之前她虽然摔断了腿,但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拖着断腿依旧健步如飞,所以一定是别的原因。
原来如此!
夜漓看到地上潮湿的泥土血迹斑斑,终于明白了,鹤青带着蛊王血蟞之毒的鲜血已经渗透进了土壤,这就跟在人蛊洞里鹤青用自己的血画的血圈一样,毒虫毒物都不敢靠近,草鬼婆虽然非这些未成蛊的东西可以比拟的,但蛊王血依旧对她有效。
刚才鹤青是故意让于氏划伤自己的。
“于氏”咆哮,低吼,却毫无办法。
“青儿。”
就在鹤青慢慢向于氏逼近,提剑指着她之时,于氏恢复了神志,声音也重新变得澄明起来。
“师娘!”鹤青惊喜道。
于氏看着身后的一串尸体,马上明白眼下发生的事,眼泪瞬间涌起,后悔不已。
“是我杀了他们?”
鹤青不语。
“是我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于氏又问。
“师娘,”鹤青柔声道:“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是草鬼婆控制了你...”
“不是。”于氏打断他。
“什么不是?”鹤青不解。
“你也知道修仙之人,从小就受过特殊训练,邪灵是没有那么容易附体的。”
于氏顿了顿,泪流满面地说道:“是我自己鬼迷了心窍,同意她上的身。”
“她说她能把孩子还给我,只要我相信她,她什么都能做到,我只需要把身子借给她用一段时间,一小段时间就好,”于氏失声痛哭:“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师父,是我自己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樊晓澄愣住了,眼前的于氏就是一个脆弱无助的普通女子,和平日里他眼中端庄贤淑,大义凛然的师娘形象相去甚远。
“我看着她杀了阿阮的父亲,可是第二天他依旧站在我们面前,我以为...我以为...我糊涂,我愚昧,我对不起我师父的教诲,对不起阿年的厚爱,对不起玄宗上上下下!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对我才是一种解脱。”
鹤青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师娘,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这真的不是你错...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青色土瓮:“这是黑苗人给我的培养蛊王的器皿,他说这能封印草鬼婆,现在只要我们能想办法把那只虫从你体内...”
“没用的,”于氏又一次打断他,绝望道:“你自己想想,她只要离开我的身体,就有可能逃走附身到别人身上,我已经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不想再枉造杀孽了。”
于氏见鹤青犹豫,不肯对她下手,又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把我的意识还给我,是因为她走投无路了,她想利用的情感,利用你的善良,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趁现在我还能压制得了她,赶快动手!”
“动手啊!”
于氏大喝一声,脸上一滞,表情又变了,她挣扎着吐出最后两个字:“动手。”然后右眼黑纹浮现,鹤青知道她的意识又被草鬼婆占据了。
草鬼婆“嘶”地一声朝鹤青飞扑而来,和他缠斗在一起每每想要逃跑,都被鹤青抓回到沾着他血的泥地里,她行动受限,不再像之前一样占有绝对上风,反而是鹤青的剑越来越犀利,草鬼婆抵挡不住,衣袖一挥,居然把阿阮招过来替她挡剑。
鹤青的剑刺穿阿阮幼小的身体时,他自己都愣住了,冲上前接住倒地的阿阮,将她放到一边,然后彻底愤怒了,原本鹤青已经遍体鳞伤,疲惫不堪,但此时的他整个人被愤怒占据了,剑气四起,带动他衣袂连连,走路都仿佛脚下生风,浑身上下被一种淡蓝色的灵光所笼罩,提剑直冲草鬼婆。
“哐”地一下黑气和蓝光在空中激荡,两个人都拿出全部实力,速度成倍提升,快到甚至只能看见空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形一闪而过,激战正酣之际,谁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一柄银锋寒剑,贯穿热血胸膛。
剑尖上插着一只拳头大的黑色甲虫,被几乎刺成了两半,扑闪了几下翅膀,掉在地上,不动了。
鹤青却明白,于氏早就没有了生的意志,不知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自己冲向鹤青的剑锋。
“师娘!”
“师娘!”
两声悲痛的呼喊,樊晓澄和鹤青一齐跪在于氏身旁。
于氏流着泪奄奄一息:“因我一己之私,害了无辜的性命,我本来就已经没有面目再回玄宗了,好在最终我都用我这条命,做回一点好事,也不算是白死了。你们要好好听你们师父的话,跟他说声抱歉,往后的日子,我不能陪他了,让他好好...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便咽了气。
樊晓澄放声大哭,哭得夜漓耳边嗡嗡直响。
万锦年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被火化的妻子的遗体,他板着脸,表情阴沉得吓人,樊晓澄站在他身边不住得哆嗦......
现实中,躺在床上的樊晓澄也开始抖动起来,嘴里叫嚷着:“师父...师父...”
夜漓知道,是时候将他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