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1/2)
孙菀七岁那年,黎美静曾带她算过一次命。算命先生掐了半天,说她年月空亡,与怙恃缘浅。孙菀含着一根棒棒糖,瞪着一双黑白明确的眼睛,像是要看进那算命先生的心里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先生又补了一句,不外她年月时都空亡,反而能富贵。
此外话,孙菀都忘了,只记得那句怙恃缘浅。
孙菀出生在北京四周的涿城,爸爸孙大成是一其中学语文老师,醉心文学创作的他自诩清高、愤世嫉俗。妈妈黎美静却是一个厨师从垃圾堆里捡的弃婴,她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就在养父的餐馆里做服务员,俗艳市侩。这样看似毫无交集的一对男女,最后竟被月老一根红线捆绑在了一起。
早先孙大成喜爱黎美静年轻仙颜,黎美静则对这个吃国家粮的老公颇有几分爱重,一时倒也伉俪情深。
然而最初的恩爱照旧死于柴米油盐以及他们天差地此外三观,随着九十年月革新开放大潮来袭,见多了小商贩一夜暴富的黎美静开始嫌弃孙大成穷酸,脑子死板,不会赚钱。孙大成也厌倦她的市侩俚俗。
因故,孙菀的童年险些是在怙恃的争吵中渡过的。
这对伉俪为了向对方证明自己的价值观是对的,在教育孙菀的问题上,接纳了极端迥异的方式。孙大建设志将漂亮可爱的女儿造就有学识的淑女,不是教她唐诗宋词,就是给她讲种种名著故事。黎美静则向孙菀贯注款子至上论,逼着小小的孙菀在外公店里打杂,将她指使得团团转,寄希望女儿早日成为她的一只“抓金手”。
孙菀虽然继续了妈妈的皮相,性情却随爸爸,是以见弃于黎美静。
孙菀九岁那年,孙大成调去了北京,在通州一所中学任教,孙菀也跟爸爸去了北京。以后,水火不容的孙大成和黎美静开始了名副实在的分居生活。
*
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日子是孙菀影象中最富有浪漫色彩的一段时光,看似木讷沉闷的孙大成每周末都市带孙菀出去感受北京的文化秘闻,他不是带她去首博看展览,就是带她去北海划船看荷花,再不就是携一本郁达夫,带孙菀听听什么是潭柘寺的钟声,看看什么是卢沟桥的晓月。父女二人虽穷,却也快活,志趣相投的二人攒了一大堆性价比高的好去处:积水潭的徐悲鸿纪念馆不收钱,许多几何画随便看,水墨珍品更是海了去;北京画院可以看齐白石的真迹,五块钱,冷气大得不得了;中戏四周有的是自制小剧场,可先锋了!
孙大成的言传身教让孙菀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与款子无关。
和爸爸的三观越近,孙菀和妈妈就越疏远,以至于每年春节,一家相聚时,孙菀和黎美静都没有什么话可说。
只惋惜,孙菀和孙大成的父女缘在她十四岁那年戛然而止。
孙大成死于心脏性猝死。
黎美静继续了孙大成留在北京的二居室,处置惩罚完孙大成的后事后,她把养父的餐馆搬来北京,一己肩负起抚育女儿的义务。
然而,五年的隔膜让这对原来就不甚投契的母女变得越发生分。
不负已故的孙大成所望,进入青春期的孙菀俨然化身孙大成2.0升级版,成了黎美静最讨厌的文艺少女。
在旁人看来,孙菀敏而勤学,清洁而清静,虽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漠,但在尊长亲朋那里却从不失礼仪。可黎美静完全看不到孙菀这些优点,她只以为女儿过于深邃岑寂的眼睛带着攻击性,甚至是带着戾气的,像是随时都在挑衅她的权威。她不喜欢,甚至很讨厌这样自满的女儿,所以她接纳了一系列很富心计的手段来摧毁女儿的自满。
她先是以洗长发铺张水和洗发液为由逼孙菀去剃头削了个男式寸头,然后托故家里经济紧张,不再给孙菀添置一件新衣。
为了让“家贫”这个捏词更显真实,黎美静以身作则,也不再给自己添置任何衣裤。从初二到高三,孙菀都穿着妈妈的旧衣旧裤,因为身材差异大,那些衣服穿在孙菀身上不是太过肥大,就是样式过时可笑。学们经常拿她的穿着打趣,不是笑她的花马甲像新疆女人的夹袄,就是笑她可以去跳hip-hop。
更让孙菀难为情的是,她只有一双“蜘蛛”牌的男式黑球鞋,一年到头穿不完地穿着,鞋面磨出洞,便拿黑线补上接着穿。以至于她在同男生说话时,总是眼神飘忽,神情拘谨,恨不得还没说完话,就在人家眼神没有注意到她鞋子前就彻底消失。
幼年时雍容娴静的孙菀徐徐死在了这些琐碎的细节里。
*
孙菀从高一开始有了反抗精神。
正常女孩的身体发育到高中阶段,都趋于成熟,必须穿上文胸才可免于凸点的尴尬。黎美静却从未给孙菀买过一只文胸,任由她傻不愣登地真空上阵——怕什么,横竖她一年到头不是穿校服就是穿着那些足够掩盖胸口那点升沉的肥大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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