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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折 灵剑穿心 腹生火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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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了失神的兽态,耿照完全不是刀尸的对手。膂力两人相差无几。耿照虽有奇力,唯恐催鼓到顶将受反噬,仅以六成的力道接敌,被轰得频频倒退。

比起怪力,离垢的高热更令人杂以忍受。耿照注意到离垢已不再吐出焰火,斧刃呈现炽亮精白,那是锻铁炉中最髙温的焰色,凡铁必熔,绝无侥幸。但离垢不仅没有失形,连硬度、锐利度都丝毫未减;反观神术从黑而红、再由通红转为炽亮,精淬锋刃必然受损,卷口只是早晚的事。

这怕也是刀尸出手无招的缘故,纯以最原始的速度与力量决胜。耿照想。

滚刀、缠头等惯见的刀法路数,于离垢俱都无用。太接近髙热斧刃,连刀尸也无法忍受——虽然持用这把刀本身就令人难以想像?

耿照一步步退入洞门,发卷衣焦,苦苦忍受窒人的热浪,终于让红发刀者的背门对正屋脊。弦子不知匿于何处,第-枝蛇牙锥骤然出手——破空声落,金绿色的暗芒正中红发刀者背门!他看也不看,刀斧迳劈耿照,暗芒“铿!”

弹开,落下一枚三寸来长、弯曲扁平的蛇形金锥,尖胆状的锋锐蛇首撞弯了口,铿然坠地。

“弦子!”

耿照差点被离垢砍中,狼狈避过逼命一刀,扬声提醒:“小心他身上有甲!”

“飕!”

第二道暗芒更快更疾,方位却略微上移,瞄的是颈后“大椎”!

(会被闪过——一刹间福至心灵,耿照忽明白弦子之意,少女的狙杀蓝图就这么生生浮现脑海,以心传心,无须言语。弦子不愧是漱玉节麾下最出色的暗棋,她最恐怖的非是武功身手,甚至不是超乎想像的坚毅韧性,而是临场的惊人创造力。

后颈目标太小,在火场中瞄准不易,就算瞄得奇准,也容易被闪过。

果然红发刀者听风辨位,膀颈一歪,蛇锥射落身前;便在此时,耿照已无声无息钻进臂围之间,一刀撩开他的胸腹衣衫!

刀者惨嚎着后退,衣襟倏然两分,露出一件银灿灿的及胸两当连环甲,甲间的极细锁子链环不敌神术,被一刀挑开,在胸口留下条焦烂破碎的凄厉血痕。这一下主副易位,原本主杀的蛇锥变作诱敌,而扮演诱饵的耿照则趁机出手,若非神术锋刃已伤,为锁子甲所阻,破甲时拉出锯牙似的破烂口子,这刀直要贳穿下颚,当场分出生死。

神术受损,又被烧得红亮,光耷黏着都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这一刀不啻斧锯加身,可惜招中血止,尽管入肉颇深,却难致命。刀尸仰天咆吼,抬腿踢飞华截带焰柱头,神力之下,石弹般轰碎了檐角,无论后头躲着什么,怕已化为齑粉。

“弦子!”

耿照眦目欲裂,救之不及。刀尸带着妖焰般的衅笑,得意抬望。

第三道暗芒便于此时射到,越过耿照的肩头,直取刀者胸甲分裂、刀创焦糜的胸膛!弦子第二枚蛇锥甫一出手,立即转移阵地,连耿照都未料到,遑论刀尸。

红发刀者再无余裕,千钩一发之际回刀当胸,忍受斧刃高热,失却连环甲保护的胸口顿时泛起大片水泡、眨眼间又溶作一片血红,最后干枯焦烂,犹如败革。如此牺牲换来巨大的斧刃遮护,蛇锥“黏”上刀板,倏地融烂如汁,金铁液流垂坠落地,嘶的掠起一缕白烟。

最后一枚蛇锥失效,主副再度易位——红发刀者自创胸口躲过一劫,耿照乘势欺近,催鼓余劲,刀尖对正那皮甲般的铜色腹肌一搠!化骊珠彷沸呼应宿主之决绝,大放光明,白芒透衣而出,耀眼生辉!

成功了!

眼看刀尸避无可避,神术突然一阻,刀尖距虬劲的铜色肌肉尙有分许,仿佛刺中一面无形气盾,难进分许。刀者腹间绽出刺眼红光,周遭气流如遭火焚,任凭耿照如何使力,竟吸不进丝毫气息,所剩不多的体力内力如风流失。他咬紧牙关一推刀头,硬将神术搠入!

红光的源头正嵌在刀者脐内,便如化骊珠之于耿照。赤发如焰的离垢刀尸尽吸红光,仰天虎吼,滚热的震波如涟漪般四向扩散,震得神术刀身冒火,亮起一片龟裂细纹。铿然爆碎,耿照连人带刀一齐弹开!

红光贯体,刀者如有神助,内力源源不绝,足尖一点,迳扑向耿照!

耿照浑身脱力,半空难施拳脚,而弦子跃下墙头,仍有两丈之遥,拔剑不及,只得将背后剑盒掷出。半毁的木撞描碎在离垢上,破片付之一炬,耿照抄起黑黝黝的“映日朱阳”挡刀,虎口迸血,人剑合一地滚飞出去。

危急之际。一抹火红衣影掠进月门,兵刃撩起金芒,“铿!”

架住离垢,红衣红裳、红颜红剑,映得耿照满眼彤艳,仿佛置身梦中,喃喃道:“二……二掌院?”

来人身段修长,红裳绷出一抹玲珑紧致、充满劲力与美感的曼妙曲线,手中的重剑“昆吾”无惧离垢炎酷,连相持的力道也丝毫不让,正是水月停轩二掌院、“万里枫江”染红霞!

刀尸一见是她,锅底似的黑脸忽露迷惘,迟疑之间,染红霞运劲将他震开,抽身疾退,与弦子各胁一臂,拉着耿照退出大院;足尖连点,穿一门便合一门,弦子心领神会,信手拉上横闩,直过五重院门才停下。

“染……你怎会在这里?”

耿照忍不住问。

染红霞被蒸出一身香汗,鬓边柔丝烘卷,湿漉漉的发梢粘着玉靥口唇,衬与红彤彤的面颊,柔媚中更显英气。千头万绪,她一下不知怎么回答,顺口问:“你们呢?怎么会在……”

瞥见耿照手里的黑剑,顿时明了,灵黠地一笑:“典卫大人,你来做贼呀!”

耿照面上一红,挠头讷讷傻笑。

以二掌院之磊落正直,必恨宵小,谁知她居然抿嘴莞尔,似见弟弟做了什么傻事的小姊姊,既想板着俏脸教训他一顿,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耿照松了口气,担心被她看低了,绞尽脑汁想辩白,转念一想:“我是做贼,有甚好说的?”

不觉气馁。叹了口气道:“你呢?怎会在这里?”

“我追着一个人来的。”

她从袖里取出一片破烂锦布,似是半幅撕裂的袍角横褴。“师姐安排崔公子住在客舱里,我巡夜时发现条人影鬼鬼祟崇离了船上岸,片刻便不见纵影,而只有崔公子的房门是开的,房内没半个人。”

“我拿了佩剑,一路循迹追到血河荡,这片布就是沿途的线索之一。抵达时连环坞已是一片火海,持妖刀之人衣衫虽烧得破破烂烂,与这块锦还是凑得上的。”

耿照错愕至极。“你是说……”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染红霞俏脸凝重。“手持离垢妖刀之人,便是崔滟月崔公子。”

她赶到之时,风火连环坞烈焰冲天,寨楼烧得半坍,更无一人能放警钟。水月停轩与赤炼堂毕竟是盟友,无法坐视,恰遇大太保雷奋开与刀尸交手,两人联手鏖战片刻,终于确定是崔滟月。

但不管她如何叫唤,都无法“唤醒”崔滟月。雷奋开虽有与妖刀离垢放对的经验,但何负隅还有几分活尸的味道,崔家公子绝对是培养完全的成体了,不止身手敏捷、气力宏健,更不惧离垢本身的炽热,与当日扯线傀儡般的何堡主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雷奋开的铁掌近不了身,遑论对招拆解。他隔空发劲欲取其命,但崔滟月周围气流沸滚,离垢更是化气如蒸,劈空掌力无施藉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以雷奋开惊人的轻功,要走自是不难,却舍不下这片起始之地;如非染红霞横里杀出,几乎折在离垢底下。

“我不明白。”

染红霞蹙起柳眉,似觉诡秘太甚,忍不住摇头。“我师姊给崔公子号过脉,他的确是身无内功,也不像练过外门拳脚,怎……怎么一拿到那把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又回到阴雨霏霏的断肠湖畔,与他一块儿目击妖刀万劫的那一日。

但耿照并非全无头绪。

“他……崔公子腰间曾放出红光,”

他下意识地手掩腹间,似乎担心化骊珠突然放光,被她看出蹊跷。“你有看到么?”

染红霞点了点头。“好像有。那是什么?”

耿照未直接回答,续道:“红光是外物所发。便是那物事,让崔公子有用不完的气力,不惧离垢的高热……甚或有其他异能也说不定。”

举起手上的“映日朱阳”喃喃道:“我一直觉得这剑有什么不自然处,现在明白了。这黑黝黝的色泽并非是被火焰燻黑,而是它原本的颜色,造剑者为了掩饰这种殊异的材质,在剑身表面镀了一层银灿灿的钢色,也可能是银、锡,或易燃的白云岩一类,至火元之精释放热流,才使掩护消融描去。”

“这是什么材质?”

染红霞问。

“我不确定,色泽像玄铁,但重量不像。”

耿照沉吟。“但合金内添加玄铁,的确是为了提高剑胎耐热的程度。世人皆以为玄铁赋兵坚利,实则不然,盖因提高淬火开锋的温度,兵器才愈坚利。使用这类合金,是为了耐热。

“……像离垢那样?”

“正是!”

耿照正色道:“映日朱阳以这样的材质铸造,正是为了使用装置在剑首的“火元之精”的力量:失去寳珠,剑就变得这般不起眼,不及原来之万一,而那枚火元之精此刻就嵌在崔公子的腹中。除此之外,我不知该如问解释。”

染红霞仍然无法置信。“珠玉金石嵌入人体,能有那样的力量么?”

当然能够,就像化骊珠这样,耿照心想。但他无法就这样说出口。

崔滟月对如何使用“火元之精”的力量,显是受过训练的,与他时灵时不灵的囧境不可同日而语。化骊珠与火元之精质性不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化骊珠奇力若能仿效内息、甚至当作内力来使,世上未必没有另外枚珠子,入体能产生近似的效果。

到底崔公子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抑或给刀和嵌入宝珠的另有其人?——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院墙另一头,隐然传来咆哮与破坏的声响。木制的门扇原本就挡不住恐怖的离垢妖刀。

三人起身欲走,又见方才那群赤栋堂弟子回头,耿照扬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当先那人苦着脸道:“典卫大人!小人们到了十太保院里,已无路往后山去,只好折回。”

人群里果然见得十来位衣衫单薄、披发跌足的婢女,显都是雷冥杳院里的,被吵闹声惊醒,匆匆忙忙逃出。

雷冥杳随身的两名侍女,使双剑的祈晴、使双刀的祝雨也赫在其中。耿照问她二人:“可见得十太保的踪影?”

祈晴面色惨白。难掩仓里,勉强镇定回答:“没……没见十爷。”

“楼子里也没有?”

耿照追问。

祈晴、祝雨对望一眼,均觉奇怪,仍不敢不答。

“楼……楼子里没有,婢子们找过了的。”

其实在她们心里,都当雷冥杳与八爷逍遥去了。以雷亭晚出入之频,院里的丫头都有不小心撞破好事的尴尬经验。十爷不在意便罢,性子一来,杀人也不是新鲜事。日子一长,个个练就了不闻不问的本领,却不知这位典卫大人何以一意追问。

耿照问不出端倪,转头对为首的那名赤栋堂弟子道:“我与大太保相约,我在此挡住妖刀,他去唤“指纵鹰”前来支援。我见他往山后行去,料想应有出路。怎么不对么?”

众人忙不迭叫苦。

那人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太保轻功超卓,他老人家在两山夹岸最狭处拉了铁链,管叫“凌天渡”,施展轻功踏着铁练便能渡河,却只有大太保走得,小人们走不得。他老人家说的“山上”,约莫便是指这条通路。”

后队有人气愤不过,大骂:“都听这小王八蛋胡扯,没的坑害老子性命!”

倒有十数人跟着起闹。

队前那人转头怒骂道:“谁再说这等浑话,老子与他拼命!别个不说,咱们兄弟几个的性命都是大人救的。真到生死关头,帮里有几个头面人物在?刘七,你们六爷呢?”

身边几人大声附和,后列渐次无声。

那人扯上绣有风火号记的短衣,往地上一扔,冲耿照抱拳长揖“小人牛金川,一介泼皮,混在赤栋堂里转些米粮,喂饱一家老小。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一丁点做人的道理,这儿我是不待啦,大人教小人往哪儿去,小人便往哪去,决计没句多的。”

诸人面面相觑,一阵裂帛声此起彼落,十个里倒有六七人扯下腰牌,露出“老子豁出去了”的表情。

耿照拍拍牛金川的肩头,笑道:“我让你好好活着。你一家老小还指望你。”

灵机一动,对弦子道:“你带他们去密道,打开铁门让他们逃生。”

弦子从不拒绝。但她并不愚笨,知他留下是为了挡妖刀,清冷的小脸露出倔强之色。

“我跟你一道。”

“不行!”

耿照见她皱眉的模样,不觉放软了口气,微笑道:“我答应你的事,是不是都有做到?”

弦子本想点头,忽然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这次不一样。留下来会死。”

耿照差点笑出来。不错嘛,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他凑近她耳畔:“弦子,我当你是好朋友,不哄你也不诓骗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决计不会死在这里。再吵下去谁也走不了,别浪费时间,你快开门去,回头来帮我。”

弦子抬望他一眼,当机立断。“好!”

转身奔离。

耿照朗声道:“各位!八太保院中有条密道,直通下边码头,请诸位随那位弦子姑娘前去。万一铁锁打不开,须合众人之力破坏铁门。通道一开。请让女子先行。牛大哥,诸事拜托你啦!”

牛金川躬身答应,率领众人离去。

破门声越来越近,偌大院里只剩下两个人。染红霞擎出金剑,将碍事的剑鞘置于一旁,与耿照肩靠肩,摆出接敌的架势。“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很亲近的人?”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意外:生死交关,还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做甚?

但即使会死在这里,染红霜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

(就算要死,也想知道那姑娘是不是他的……

“是好朋友。”

耿照全然不懂她的女儿心事,靠着伊人温暖的娇躯。顿觉心安,彷佛又回到湖边抗敌、黑夜奔车的当儿,像那样依赖着彼此,开口时心中毫无杂质,连语声都带着温暖的笑意:“她是很有趣的人。等过了这一关,我再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能做好朋友?”

染红霞微微一怔,忍不住笑起来。“一言为定!”

江水流去,沙船缓缓靠岸。结实的船体只靠一名佝偻瘦小的老舵工便能作,他熟练地降帆舵,收缆下锚,让船泊在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小水荡里“由风火连环坞顺流而下,到这里用不着一刻,近到连雷老四都没想到要派个眼线四处走走,以防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生事。

如果是他就会。

说是水荡,其实是水道支流里的一道浅湾,要将沙船驶过需要相当技巧,在水道上讨生活很辛苦,等闲不会有人干这种事。要是他们不小心驶进了这片泊湾,会发现杂草丛中有个小小码头,码头边甚至有一幞结賨的小渔屋,收拾得十分洁净,绝非是寻常舟子所为。

老舵工坐在船弦边抖脚,一面抽着旱烟袋,嘶嘠的嗓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这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在越浦四面的码头都能见到这般面孔,却不会刻意上前攀谈。雷亭晚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唉乃一声!一叶扁舟撑出草丛,舟上之人放落长篙,轻轻跃上玛头。小舟顺着一撑的余力破水徐行,“笃”的一声撞上沙船,像针鱼般跳动几下,水面水中才都复归平静。

中年人五缕长须、青袍缓带,略显瘦削的俊脸带有风霜倦色,却自有股逼人的风采。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坐在闹市里测字算命、兜售字画,都无法令人忽视其存在,柳眉峻色、傲岸雄奇,透着总领一方的威仪气度。

“老舵工”不敢怠馒,一跃而下挺直背脊,整个人几乎高了一半儿,先前那种猥琐里俗的市井气息忽然消失不见,纵使容貌未变,却彷佛成了一名翩翩佳公子,只差没取出一柄墨荷折扇来。

“弟子参见恩师。恩师抵达越浦地头多日,弟子有失远迎,请恩师恕罪。”

“亭晚,与为师客套什么?”

中年文士手绺须须,微笑道:“你的易容术更加髙明啦。这张脸我似在城中见过,是真有其人么?”

“秉恩师,弟子通记恩师教诲,时时将“工夫在诗外”放在心里,观察市井人物之形容,以圆精进技艺。”

这名“老舵工”正是雷亭晚所扮。十五年来,他经常与中年文士约在此处相见,少则叁两月、多则半年一回,间隔从未拉得太久。但听二人对话,还以为这对师徒经年不见,要来上这么一大套的客气斯文。

但今夜中年文士似没有闲聊的兴致,唰地摇开折扇,直接切入正题。

“雷万凛的下落,你可査出了什么眉目?”

“据说他躲在万梅庵,但我查遍了阿兰山附近,却找不到处今名或旧名“万梅庵”的寺院。老四近日常到莲觉寺走动,兴许与此有关。”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不够。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没有时间了。雷万凛是老狐狸,沉潜十年毫无动静,所图必定惊人。”

雷亭晚皱眉:“师尊,近日江湖中又现妖刀,闹出若干事端,会不会是雷万凛……”

文士挥扇打断他。“臆测无用,不过是盲人瞎马,虚掷光阴耳!雷老四呢?回风火连环坞了?”

雷亭晚摇头。“还没。雷奋开回来了,老四约莫躲着他,这几天都难见人。”

将白日耿照等大闹血河荡一事说了。“……那耿姓少年揭破“火元之精”的秘密,此后要寻回宝珠只怕更加不易。不过恩师尙请宽心,徒儿自当尽力。”

文士笑意浅薄,眸光却异常精亮,宛若饥狼。“此事为师也有不是。钟允之事,是我太过大意,一时失手,才教他逃出生天,不想祸延如斯,徒生后患。此事与雷万凛那老东西的下落同列首要,应速办理。你潜伏赤栋堂多年,多所用心,须知“为山九切,功亏一篑”,若不能妥善收网。渔人无获,仍是一场徒劳”若需为师援手处,我便在越浦左近。”

“弟子遵命。”

“是了,七宝香车有问题否?”

“恩师心血,弟子爱逾性命,不敢稍有所损。可恨那耿姓少年仗着一口宝刀,将几片水镜钢砍花了去,车轴处亦略有毁损……唤,总之是弟子不好。”

“行了,我登船瞧瞧。”

两人跃上甲板,中年文士负手持扇,正要钻进舱底,忽然鼻翼颤动:“不对!风里……风里似有焦炭的气味。奇也怪哉!”

攀上跪杆远眺,一指远处:“是风火连环坞!赤练堂起火了!”

师徒俩脑海里同时掠过“火元之精”四字,雷亭晚却装作不知,只听文士匆匆指示:“你速回赤炼堂总坛丨大乱之中最难伪装,所有可能关于雷万凛下落的线索,通通不能放过丨七宝香车的修整作坊烧毁便罢,若有暴露机密之虞,须得一一“清理”干净!”

“那恩师您……”

文士淡淡一笑。

“趁此良机,为师去会一个人。此事若成,说不定能逼出那头老狐里。”

语声未落,青色袍影已消失在杂草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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