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风波恶（1/2）

简怀箴听得朱祁镇的语气不祥，心知他心中定然恼恨凌霄阁的子弟半道设埋，欲行挟制。

他可是当今天子，如何可以容忍这等犯上作乱、犯上作乱之事。

不外朱祁镇却没有龙颜震怒，简怀箴心里头以为朱祁镇不愧是颇有城府，履历了波诡云谲、惊心动魄的銮驾卤簿事件之后，依旧可以保持这等矫情镇物的功夫，天子的风仪丝毫未改。

简怀箴在心中暗自垂念道：“朱家的子弟个个都是人物，能够登临大宝自是其中绝顶厉害的角色。不外此番凌霄令郎率领凌霄阁里头的门生于山间设伏拦截却是为了给于谦大人洗脱冤情，这等义薄云天的英雄之举不是其他的江湖人物所能做的出来的，着实令人感佩，此番须得在天子眼前设法排遣，好好维护凌霄阁。”

“皇上所言不差，凌霄阁门生以下犯上自动诛杀，不外皇上可知此番凌霄阁门生为了何事拦截皇上的銮驾卤簿”

闻得此言，英宗朱祁镇不觉微微一愣，刚刚遇险之时，他躲着大马辇之内，外头事情都听得不太真切，至于凌霄阁的门生为何要拦截銮驾卤簿则更是茫然不晓了。

“朕也以为纳闷，这么多江湖门派为何都找上了朕，岂非认真和物议所论一般，于谦跟江湖势力多有勾通，欲要夺取朕的山河。”朱祁镇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说道。

听得这话，非但简怀箴大出意外，就连侧立在旁护卫天子朱祁镇的江少衡也是心头一紧。

“圣上，怀箴和于谦于大人相交有年，如今于大人虽已身死，不外依旧未曾盖棺论定。不外可以肯定的是，于谦于大人一身正气，对朝廷和皇上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如同那些个风闻言事的御史医生所言一般有谋朝篡位之心。”简怀箴面色凝重的言语道。

原来石亨和宫里头的主管太监沆瀣一气，将于谦诬陷入狱之后，朝野震动。黎民替于谦鸣冤，在风头浪尖上的石亨不得不让自己网罗过来御史医生罗织罪名，构陷于谦，藉此混淆视听，转移朝野的舆论，平息民愤。虽然最为主要的一点是挑动朱祁镇的杀心，借着朱祁镇的手，剪除自己最大的政敌。

君子斗不外小人，朱祁镇接到了许多御史的奏章之后，坚定了将于谦斩首之心，果真如其所料的下了问斩于谦的圣旨。

“如此说法，可有证据？”朱祁镇盯着简怀箴追问道。

简怀箴咬着牙说道：“并无证据，不外于谦曾经写过一首咏物诗《石灰吟》，千锤百炼出深山，猛火焚烧只轻易，赴汤蹈火全掉臂，要留青白在人间。此诗托物言志，跟于谦于大人何其相像。于大人在世时为官清廉正直，洗脱冤狱，救灾赈荒，深受黎民恋慕。当年于大人履任监察御史巡按江西时，曾费经心血，将积压的数百冤案一一昭雪，当地黎民都将他视作包青天在世，称他为“于龙图”。厥后于大人迁升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更是亲力亲为，深入里巷会见父老，怜老恤幼，济贫救苦，筑堤植树，并将那些仰仗权势私垦的田全部收为官屯，重视生产，以津贴领土经费，资助朝廷守护边关。前后在任十九年有余，威信之高，天下共闻。厥后瓦剌入侵，家国生死的危急关头，于大人临危受命，衔命入京，任兵部左侍郎，于谦力排众议，阻挡南迁，一力主战，厥后更是亲自担负守京重任，救明廷于危急之中，终于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拔生民于水火，毕全功于一役，功莫大焉。后虽遭受“谋逆”之冤，却也不改其志，赤胆忠心，谁人能及？于谦死时，阴霾四合，天下冤之，这些皇上岂非都看不到么？”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朱祁镇面色大变，他心里头明确，于谦之死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为，不外到底是应自己而起，天下黎民对于于谦之敬重和恋慕，只怕还要胜过自己这个天子。此外不说，就连这些个悍不畏死的江湖好汉、绿林英雄在得闻于谦的死讯之后，居然敢做出这等冲犯銮驾卤簿的事体，说起来于谦还真是大明朝的第一号人物。

朱祁镇心里头有些发苦，嘴里头更是有些发涩，他抖索了一下嘴唇说道：“这些也不足为证，于谦若是没有谋朝篡位之心，这些八杠子打不着的江湖人士为何要如此行事。”

这时候站在屋内一角一直没有说话方寥突然开声说道：“小民担保于大人绝不会有谋逆之心，其时朝廷仕宦抄没于谦家中时，方寥也曾在场，于大人家中别无值钱之物，唯有正室关锁甚固。待得仕宦们打开之后，入内一看，里头除去先帝所赐的莽衣、玉带、剑器之外，别无长物。若是于大人果有谋反之心，也就不会穷到这个份上了。”

听了这话，朱祁镇不由微微的低下头来，检查于谦家中的奏章他也曾见过，他也没有想到于谦会穷成那样。心下想想也正如所言，于谦并没有谋朝篡位的意图，江湖人士只怕真的是佩服于谦刚刚以下犯上的。

朱祁镇不由想起了于谦，此人相貌英伟，极善谈吐，再加上声音嘹亮，神采奕奕的，慨然有天下己任之志。朱祁镇都有些羡慕他，先前每次奏对是，于谦都是极有条理，实事求是，所上的奏章也都是叙述古今治乱兴衰的原理，条理明确，言必有中，文章也是一把能手。只是有时候直言不讳，说一些策语伤时的话，令英宗又爱又怕。

当年的朱祁镇绝以为于谦性格坚强，才思流通敏捷，思虑细致周到，朝中诸人没有人敢能赶得上他的。加上淳朴忠厚，忘身忧国，故而英宗也极为器重他，当年的一场君臣遇合也是一重韵事。

朱祁镇微有不满的地方就是于谦太过朴直，欠缺点圆滑。于谦又看不起朝廷里头的那些怯懦无能、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故而在朝中树敌

不少，那些个王公大臣们以为此人锋芒太露，颇遭忌妒。也亏的由他担任兵部尚书，时值明朝四面内忧外困之时，于谦接纳正确目的，下令严明，总算是化解了危机，说起来于谦这小我私家照旧功大于过的。

“这些朕都知道，于大人确实是个忠臣。”朱祁镇终于转变了口风。

片语回天，简怀箴、方寥、江少衡对望了一眼，心中都以为拨的云开见月明，朱祁镇终于转意转意了。

只听得朱祁镇有启齿说道：“于大人与山河社稷，庙堂民瘼，都是有大功的，这一点朕没有瞎了眼，也是看的见。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江湖中总是有人打着为于谦复仇的旗帜，欲要对朕倒霉，这等事体，朕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见到朱祁镇对于于谦和江湖人士勾通意图谋朝篡位的疑忌已然消散，简怀箴便启齿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等卫护皇上来到此地，中途遇到不少险情，确有江湖人士拦截銮驾卤簿，不外这些人江湖人士倒也不是什么奸人歹人，大野龙蛇也知正气，匹夫村老也能忧国。跟这些江湖豪客打了一场交道之后，得知凌霄阁的门生此番中道欲要挟制皇上，不外是想要皇上给沉冤莫白的于谦大人昭雪。”

听得简怀箴这番说法，朱祁镇不得不启齿说道：“朕自然是明确于谦大人不会造反，于大人生前朕也是极为器重他的，只是眼下朝中的形势，朕也没有太多的措施，徐公公势力颇大，石亨将军也在培植羽翼，眼下这两股势力已然成了尾大不掉之势，朕要是这这个节骨眼上给于谦昭雪，只怕朝廷的文官这一块通不外去，如此一来非但于事无补，说不定尚有人会藉此时机，乘机做大，剪除强敌。朝廷若是闹的不行收拾，只怕对谁都没有利益。”

朱祁镇说完了这些话，也随着摇了摇头，随后低头不语。

简怀箴在心里头思忖了一下，以为朱祁镇的这番话倒也不不无原理，眼下朝廷的势力都控制在石亨手中，而宫中又有徐公公独霸渔猎，英宗复位也是得力于这两人的拥护，眼下朱祁镇对于这两人还要留些情面，目下想要给于谦于大人昭雪冤狱，果真不是什么适宜的时机。

“皇上思虑的极是，这些江湖人士不知朝廷的难处，是以才会有这种难为人的不情之请，要是他们能够体谅和明确皇上的心事，自然也不跟皇上提出这等要求来。”简怀箴粲然一笑道。

听得简怀箴如此支持自己，正低头不语的朱祁镇不由抬起头来，对着简怀箴启齿说道：“我们朱家的人，果真是一条心的。知我者莫过于爱卿。”

“皇上，话又说回来，如今情势禁格，皇上迫于左右的阻力，没有措施给沉冤莫白的于谦大人昭雪冤屈，只希望皇上能够记得今日有两拨江湖人士攻击銮驾，想要为民请命，让皇上给于谦于大人昭雪之事。”简怀箴敛容正告道。

“这一点朕恭自然不会忘却，这些时日以来，朕心里头也在忏悔，其时错信了奸人，居然将我大明的屏障，朝廷的柱石于谦给问斩了，说起来朕真是糊涂，若是昔日就能洞察此情，于大人也就不会死去。”朱祁镇的面色颇有些痛恨。

这些话也是由来有征的，于谦一时，西北领土便有警，外夷见于谦大人一死，大明朝廷再无善于用兵之人，便急不行耐的越过边关，肆意掳掠。

这等情形，朝廷里头的衮衮诸公居然无计可施，束手无策，别无他法。

御前征对之时，朱祁镇高踞大殿之上，对着底下的朝廷要员征询抵御之法，那些个大臣武将议来议去，议了半日，也没有议论出什么节略和措施来。

厥后朱祁镇有些急了，便喝了句：“谁人肯带兵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