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巫(下)(1/2)
第五章
“肉脸。”亓天踢开枯死在地上的男子,坐到床边,他眼光落在元宝缭乱的衣衫上,眸中杀气掠过,地上本已枯萎的尸体中突然钻出了许多玄色的小虫,蠕动着将尸体吃了个清洁,尔后又各自爬走,藏在了屋中阴暗的角落里。
亓天帮元宝重新整理好衣裳,系好腰带,他扶着她坐起来,有些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背:“不怕。”
粗嘎的声音落入元宝耳朵之中,原来只是微微僵硬的身体却无法自抑的起来。她僵直的眼光凝在前方,眼角滚落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亓天一时有些心慌,他拿衣袖抹了又抹,却始终止不住她的泪。
“肉脸,别哭。”
他轻声下令,却没有被元宝执行。像是瓦解了一般,元宝眼中的泪珠无法收拾的簌簌而下,湿了亓天的衣袖,他像慰藉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用难听沙哑的嗓音耐心的哄着。
元宝止不住泪,直哭得眼眶红肿不堪,亓天甚至不敢再帮她拭泪。
“眼睛不痛吗?”他问。元宝像一个失控的玩偶,不再给他任何回应。他握紧拳头,哑声道,“会哭瞎了眼。”
“肉脸,别哭了。”
“我心口疼,别哭了。”
可是不管他是高声的生机照旧委屈的乞求,元宝都不再听他的话了,她不闹不叫,只是默默凳着泪,不知道是折磨了谁。
忍无可忍一般,亓天覆上元宝的双唇,挑开她紧咬的牙关,舌尖轻轻往回一勾,玄色的蛊虫轻易的被他收了回去,他在她唇边轻声呢喃:“我放你走好不?我放你走,你不要哭。”
话音一落,元宝身型一软,终是闭上了眼晕倒在他怀里。
这一夜,元宝的呼吸比以往都要粗重,像个活人一样。亓天搂着她不知为何却睡得比往日越发牢靠。
翌日清晨,亓天是被一脚踹下床榻的。他尚有些初醒的迷糊,揉了揉眼,审察着床上瑟缩成一团的女人,望见如此“活生生”的元宝,他有一瞬间的怔然,尔后才想起,他昨天给她解了蛊。
他站起身来,像往常一般要去牵元宝的手,带她去梳洗,哪想元宝却牢牢抱住自己的双臂急急的往角落躲去,她眼中带着三分警备三分畏惧,更多的却是隐忍不发的敌视:“别靠近我,你又要给我下蛊么?”
亓天伸出去的手微微僵住,他垂下眼眸,蜷缩了指尖道:“头发乱了,该梳洗。”
元宝乌黑的眼中更添了十分警备。冷漠,厌恶,她的神色与外面的人没什么两样……
亓天压住心头的微痛,沉了脸色下令道:“禁绝怕我。”
可是怎么会不怕,看着他可怖而恶心的脸逐步靠近,元宝强装镇定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裂痕,她张皇的左右看了看想寻个地方逃走,当亓天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元宝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畏惧,狠狠一脚踹向亓天的心窝,瘦削的男子身影险些连忙弯下腰去。
元宝苍白着脸色道:“你说了放我走的,你说了放过我的……”
心口处被元宝踹得一阵阵抽痛,体内的蛊虫在青纹之下杂乱的爬行,呐喊着要冲出来将元宝啃噬清洁。他强硬的压下喉头翻涌的腥气,轻缓的揉了揉太阳,平复下体内躁动的气息。
他一抬头,望见元宝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头蹭在墙上发丝狼狈了一脸,他眼光微微一软,伸手道:“去梳洗。”他爱帮她擦脸,软软的肉被指腹按压下去,一铺开就圆滔滔的弹了回去,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元宝不动,亓天眯了眯眼,终是垂下了眼眸:“梳洗后……就放你走。”
元宝不信任的审察着他。两人对视了片晌,元宝无奈的抹了一把脸,深呼吸道:“君子一言……”
亓天不爱照镜子,这梳妆镜是为了元宝特地买的,他细细的为她梳了头,洗了脸,行动轻柔的帮她擦着手。元宝有些别扭的往后缩,他这些行动让她感受自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动。”他强硬的拉住她退缩的手掌,手上行动越发温柔。如同在看待珍宝。元宝脑海中突然泛起一副亓天通常里抱着金元宝一脸痴迷的擦拭着的容貌,她只觉自己脊梁微微一寒,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亓天不满的睨了她一眼:“不动!”这一眼看得元宝一呆,霎时忘记了行动。元宝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长相貌寝的男子竟然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他脸上的青纹在那双澄澈的眼眸对比下一时竟显得模糊起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亓天抬起头来,不经意问道:“看什么?”
元宝续蓦然一乱,她撇开眼,嘟了嘟嘴道:“谁人……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怎么梳洗。”
亓天没在意她的话,仍旧仔细的擦拭着她的指尖:“你叫什么?”
元宝一怔,这才想起他们两个似乎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她迟疑道:“元宝。”
亓天手上的行动一顿,默了会儿道:“元宝很好。”也不知是在说她这小我私家好照旧金光闪闪的“元宝”好。
元宝清静的转开眼,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气血红润,脸净如玉,这个男子似乎真的没让她吃什么苦……一直很好的在照顾她。元宝想,或许,这个“鬼巫”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或许他只是寥寂得想要小我私家陪陪,又或者他只是想用另一小我私家的存在来证明他还在世。
“你……叫什么名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险些就忏悔了,不管这个男子叫什么名字,她以后都肯定是不会与他有什么交集的,现在问,不外是添枝加叶。
“亓天。”
她下意识的想唤一唤这个名字,却终是理智的咬住了唇。
他们之间不应该相识那么多。
“我可以脱离了么?”元宝问得小心翼翼。
亓天默然沉静的点了颔首。元宝心中悬着的石块稍稍放了放,她长舒一口吻,眸灼烁亮的盯着亓天:“那……之前,谢谢你救了我。”元宝小心的走过亓天的身边,行至门外,见亓天仍旧一人孤零零的杵在哪儿,她心头微微不忍,憋了许久,道:“实在,没事的话可以多去镇子上走走,你比听说中好许多。”
元宝转身,一步还未踏出院子,突然又以为后颈一寒,熟悉的感受再次传入脑海之中,昏厥前,元宝只想恼怒的指着亓天骂娘。
屋内的男子“啪”的一巴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右手,冷冷道:“小人。”
果真,他始终做不成君子,只能做个毁诺的小人而已。
再次给元宝下蛊之后亓天发现自己很难像之前那样开心起来了,给她梳洗之时,他望见她微微羞红的脸和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喂她用饭之后想听到她关于食物优劣的评价,他想在初醒或者将睡之时听见一声软软的祝福……
当他开始要求得越来越多时,便越来越难以满足。
可是一个木偶,能给他的仅仅只是陪同。而他更不敢让元宝清醒,畏惧在越来越喜欢的元宝眼里看到冷漠而嫌恶的神色,那只会让他也随着嫌弃起自己来。
一日晌午之后,他牵着元宝的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望见阳光铺了她满面,亓天左右偏头审察了许久,道:“肉脸宝,笑一笑。”
这个下令元宝执行了许多次,她十分娴熟的弯起了唇。亓天却皱了眉:“不是这样。”元宝唇边的弧度消去,亓天用指尖压了压她的眼角,“这里笑。”
元宝又僵硬的勾起了唇。
“不是这样。”
他一遍一遍的矫正她,想让她笑出自己想要的感受,但徒劳一番,只是越来越失望而已。
亓天有些心急爹上元宝的唇,想将蛊虫吸出来。可想到之前元宝清醒后的眼神,他牢牢贴了片晌,终是什么也没做,默然沉静脱离了元宝的唇。他能感受到元宝身体的,能感受到她的倾轧和拒绝,清晰的明确自己有何等不受待见。他摸着她的头发,像宽慰孩子一样:“别怕,我只是……”
只是想靠近她,想感受一番人情中的温暖,仅此而已。
不知面临了这样的元宝几多个日夜,亓天照旧决议放元宝走,那晚入睡前他搂着元宝脑壳埋在她颈窝轻声道:“你笑一笑吧。”他闭上眼,指腹抚摸她的唇角,感受弯起的弧度,想象她眼中也满是盈盈的笑意。
亓天也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但睁开眼后她的眼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默然沉静。
他笃志在元宝肩头蹭了蹭:“我真的这么讨厌么……”
三更时分,元宝睁开了眼,一扫往日的死寂,她眼中印着窗外妖冶的月光,清亮透彻。她斜眼盯了睡得正酣的亓天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往床边挪去,脱离了他的怀抱,夜的寒凉有些沁人,元宝光着脚踩在地上狠狠打了个寒战。她不敢穿鞋,生怕发出一点消息惊醒了男子。
走到门口,轻轻拉开屋门,夜风倏地灌入,吹得元宝一个激灵,她张皇的转头审察亓天,后者只是安平悄悄的睡着。
可是这一回眸,元宝却发现自己竟有点迈不开脚步了。
谁人男子像个孩子一样,孤苦的蜷缩在床上,月光洒了他一身,明晃晃又冷冰冰的染了一室清冷。他脸上的纹路在晚上清静的许多,不那么狰狞吓人,他原来应当是个清俊的男子,元宝突然想起上次她无意之中接触到的那双澄澈的眼眸……
他……实在只是畏惧孤苦吧,像她一人被关在阁楼上绣花一样,稍稍接触到外面的一点新鲜气息便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一如她遇见阁楼下的沈令郎。
他和她差异的处境,却同样的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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