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下)(1/2)
第六章
朝澈享皇后之尊居与坤容殿。
这座宫殿她并不生疏,幼时她与弟弟母后一道住在这里。她望见每一处风物都以为昨日还与弟弟在此玩闹过,但转头便发现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宫中的每件事物都夹带着已往鲜活的影象,昔日与今时的对比就像一头匿伏在暗处的猛兽,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转角便扑上来将她噬咬得体无完肤。
入秋之后王都连下了三场秋雨。自满的向阳公主病了,发烧咳嗽,太医逐日收支坤容殿,宫殿之中皆是一股药味。
新皇楚晔撇开极重的朝务,终是抽闲来看了她。只一眼,便让他雄得软了心肠,谁人趾高气扬的向阳公主何曾如此懦弱过。沉眠病榻,一脸苍白,瘦得不成样子了。
他忍不住心底酸涩,坐在她身边,着轻抚她的面颊。
朝澈病得迷糊,她微微偏过头去,像小狗一样在他的掌心的一蹭,沙哑唤着:“母后……”
楚晔喉头一哽,心脏仿似被人狠狠抓住,连疼痛也如此无力。他摸了摸朝澈的额头,渺茫至极的呢喃:“我该如何做,你要我该如何做?”
她转醒之时望见楚晔坐在床榻之下,脑壳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楚晔。”她喉头干涩,只一声喑哑的唤便让她猛烈咳嗽起来。
楚晔惊醒,眼中血丝遍布,他忙端了水来喂朝澈喝下,哪想朝澈水没咽下,倒呕了一口血出来。粘腻温热的血丝染了楚晔一手腥红。朝澈咳嗽不停,楚晔傻傻的怔愣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会咳出血来?”他嗓音有些抖,喑哑的声音中按捺着惊痛。
“为何?”她轻轻问出两个字,看似莫名其妙,但楚晔不会不懂。
“十二年前。”楚晔默了许久生硬道,“我父王……晋王楚襄被加以莫须有的罪名,斩首,晋王府一百三十余人流放塞外。”
朝澈名顿开,随即笑道:“朝澈恭喜皇上大仇得报。”楚晔面色难看的一白,朝澈一直笑着,“皇上莫要做此神色,你瞧,你隐忍十二年,如今终是报得血仇,该开心才是。不……我忘了,这儿尚有一个对头之女尚还安好的在世,你自是该如鲠在噎,怎么都无法顺心的。”
“朝澈!”楚晔微怒。
朝澈脸上的讽笑挂不住了,她盯他冷声道:“父皇封我为向阳公主,乃是希望我一生都如向阳初升般辉煌光耀优美。而现在……”她抹了抹楚晔手上的血,道,“为了你最后的恼恨,我仅有的自满,杀了我罢。”
楚晔下颚一阵抽紧,他拂衣而去,脚步却像逃一样仓皇。
朝澈望着窗外阴雨绵绵奠空呢喃道:“你说我是自缢照旧投湖?”她暗自琢磨了一下,“都太普通了,我向阳公主自是得死得与众差异点。”
霜降这天,朝澈又穿上了那身繁复华美的衣装,她告诉侍女有急事需得面见皇上。但此时正值早朝,朝澈便摆了驾,一行人带着她急急赶去了承天殿。
行至承天殿外,太监通传之后,朱红色大门大开,朝澈抬眸直直望向天子。万人之上,坐拥天下,可谁人位置有多孤苦,朝澈从小便知道。她恍然记起那年红烛明晃晃的火焰之下,她对楚晔说:“阿晔,日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咱们一起走完这一生可好?”
其时,楚晔听到那话肯定是在心里讥笑她来着。
讥笑便讥笑吧,他们这段姻缘,左右不外是场笑话。
朝澈弯起了唇,大方儒雅的微笑,她在殿外跪地叩头,行的是三叩九拜的大礼。
朝堂之中一时有些嘈杂起来,楚晔心中蓦然攀升出一股不安。
朝澈未等到楚晔让她起身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她望着龙椅之上的金黄匾额扬声道:“朝澈不孝,昔日引狼入室,现在夺不回祖宗山河。唯有以死谢罪,祈愿社稷长安,家国常在!”
她微微往退却了一步。在她身后,八十一级长阶之中是石雕的龙,龙背鳍竖立,宛如一把把尖锐的石刀。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楚晔容色尽褪,血液里霎时充斥满了恐慌,他怒喝道:“你敢!把她给我绑起来!”
话音未落,他只见朝澈唇边带笑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楚晔,就这样吧,爱恨情仇咱们都不去盘算了。
“禁绝!回来……”
他声嘶力竭的声音都酿成了耳边的风丝丝冰凉的划过,什么也没留下了。
第七章
他又望见朝澈端着清淡的粥走进屋来。她说:“唔,我熬粥不小心多熬了一点,阿晔,你尝尝。”她坐在他身边,眼睛亮亮的望着他,他依言尝了一口。她便如饥似渴的问,“好喝么?”
“好喝。”
他轻轻的一声念便把自己惊醒。陆云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碗白粥,她笑嘻嘻的道:“好喝便行,我可熬了许久呢。”
不是朝澈。
谁人像太阳一样容不得半分欺辱的自满女子已用一种决绝得近乎残忍的方式退出了他的生命,彻彻底底,爽性得恐怖。
“阿晔。”陆云突然略带了些娇羞道,“上次我爹问……问我你有没有与我提过完婚的企图。”
楚晔眼中神色稍稍凉了下来:“云儿,另觅良人吧。”
陆云捧粥的手一抖:“你……什么意思?”
“楚晔心中有人,装满了,盛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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