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妖（下）（1/2）

第七章

琴杳在宫中的时候听见神官来报，说初霁还跪在她门前。琴杳默了一会儿，突然对重重纱帘之内的天子道：“陛下，琴杳有一事所求。”

纱帘之中的中年男子咳了两声，嘶哑道：“国师所求，朕一概应允。”

“琴杳想求男宠一名，能奏琴曲，容貌精致，为人聪敏。”

“咳咳！哈哈，好，这样的人，国师要几多，我大晋朝有几多！”天子挥了挥手，让大太监下去找人，琴杳垂眸在袖中瓷瓶中倒出一枚丹药，放于金碗之中，让神官奉给天子，她冷声道：“如此，多谢陛下。”

“寡人之命乃国师所救，如此小事，国师何须言谢。”

琴杳回到国师府时，知道初霁还跪在她的房门前。她招手，唤来从天子那里讨来的男宠，她半个身子都倚在男宠怀里，轻声道：“你扶我进去。”

这人着实比初霁智慧许多，他知道怎么讨人欢心，手一揽，轻轻搂住琴杳的腰，形容亲昵的进了国师府，一路行至内院，在院门外琴杳便望见初霁耷拉着脑壳跪在地上的身影。她手心一紧，抓疼了男宠的手

“国师，轻点可好？”男宠嘴唇中吹出温热的风，琴杳只淡淡道：“你乖乖随我进屋便好。”

目不转睛的与男宠相拥着跨入房门，跪在那处的初霁便如同空气一般，没引来琴杳任何的注目。倒是那男宠颇为希奇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暗含的讥笑令初霁不由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无奈的松开。

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房内清静了一会儿，随即传来幽幽琴声，那人弹得比他要好太多。

夜色渐深，屋内琴声一静，烛火熄灭，初霁险些能想得出来他们相拥而眠的场景。他如今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了吧，这个男子，比他好太多，他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想，对于琴杳来说，或许任何人都可以替代他，但与他而言，却没人能替代琴杳。

可是，能有什么措施呢……他已经被丢下了。

初霁眸中神色全然消褪，他闭上眼，额头轻触地面，对着门拜了拜，然后站起身来，踉跄而去。

琴杳斩断他脚上枷锁给了他自由，可是又生生的将他的自由剥夺了。想来也是，神明怎么会拯救他这样的人呢……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徐徐消失，琴杳坐在书案扑面，默然沉静不言。男宠笑道：“国师突然吹熄了灯火，可是因为小人弹得不够好听？”在漆黑之中，琴杳精准的找到对方仍旧放在琴案上的手，然后将他推了下去。

“没错，欠好听，弦声中全是虚假抵好与极重蛋念，你弹的乐曲，远不及他万一，不堪入耳。”这一番话说得男子脸色青白，琴杳冷冷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第八章

祭天礼当天，琴杳穿着繁复宽大的白色礼袍登上天坛长长的蹊径。

真是讥笑，显着肮脏至极的祭祀却要用这样皎洁的颜色。十名童男童女已被药晕，摆在天坛地上，他们同样身着雪白的衣衫，期待着上天的召唤。琴杳净了手，从神官的手中接过匕首。她要用这把匕首刺入孩子们的胸膛，将他们的心生生掏出，祭祀给上天。

刀刃直指苍穹，神官们奏起祭祀之乐，琴杳面无心情，挥手刺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长箭不知从那里射来，一箭直直|插|入她的手腕，匕首落地，琴杳手腕上的血如泉涌，她眉头皱了皱，径直将透骨长箭拔了出来，怔怔的望着站在天坛右侧但子，他竟能……伤了她！

有武器竟能伤了这具不死不灭的身体……

琴杳不知心头是喜是忧，心绪翻覆之间，她强自定下神来。

天子久病床榻，着太子来监视祭天礼，他定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也存了谋反之心。刺杀国师的人竟然是太子，天坛之上的神官们尽数呆住，天坛下的禁卫军们立时拔剑出鞘，通通围上天坛将在场神官尽数扣押住。太子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琴杳：“祸国殃民的妖女，疑惑我父王，危害我社稷！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殃！”

琴杳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十个孩子，滴血的手腕转了偏向，不让自己的血脏了他们那一身皎洁。

“好啊。”琴杳想，左右她也厌烦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自己了，她径直向太子走去，如此坦然的容貌倒是骇得在场之人不敢行动。琴杳站定在天坛中间，张开双臂，声色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请太子赐琴杳一死。”

初秋微凉的风拂过天坛，带起琴杳的宽大的衣袍，像一片鹞子，只待人斩断牵缚住她的那根线，她便能随风而去。

太子冷冷一笑：“好，我便承你此愿。”

他拾地上弓箭，再次引弓直指琴杳。琴杳闭上眼，生死之间，解脱之前，她恍然想起了盛夏那天望见的那双清澈的眼，初霁，初霁，希望他以后的人生认真能如雨后初霁，再无阴霾。

箭啸声破空而来，突然之间，琴杳只觉身子一偏，她被一个熟悉的气息拥在怀里，那人带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只利箭堪堪掠过琴杳的耳廓，死死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