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一）（2/2）
我见她情真意切，又句句是大实话，也就允许了。过了些日子，就一顶轿子将她接进了门，成了我贵寓的一个格格。”
四爷娓娓道来，面上酷寒之色已不见了许多，眼神也飘向远方，有些迷离。
我听地入神，见他停下，以为不够，于是作声问道：“厥后呢？”
四爷似乎也陶醉在回忆里，无意识地转着手上扳指，“厥后？
将她接进门，我便忙于其他一些事，十三弟大婚，随着是和十三弟一起去江南治水，厥后……弘晖去了，我和苏瑶都很惆怅，病倒了。
这个时候，她泛起了，没日没夜地照顾我和苏瑶。
厥后，我和苏瑶都好了，苏瑶跟我说，让我将她收进房。
我便去问她意见。
她想了良久，才点了颔首，一个字也没说。
实在我知道她是惆怅的，她只想守着一颗对胤祥的痴心过，然而她又不愿让我为难，究竟这样晾着她既是损了她的体面，也是坏了我的名声。损她的体面她不在乎，可是若是这事传出去，怕是有人会嚼舌头。别人嚼舌头也许她也并不在乎，可是她怕心会担忧她，怕心会找胤祥闹，找我闹。
她与你差异，她的一副心肠最是，自己再怎么惆怅都好，却怎么也见不得别人有一点惆怅……”
四爷说完，瞅了我一眼，我却完全不在意，只感动地想要流泪，这是怎样七窍玲珑的一个女子啊？可是她过的这又是怎样无奈伤心的日子啊？
一时间心下多种庞大情绪交杂，喃喃说：“能再跟我说说她么？”
四爷听到我的话，微眯眯眼，接着说：
“她是一个好女子，人如其名，能弹一手好琴。她的琴艺在这京城里真可谓是无人能及，这十四弟已说过了，你该是知道的。
她的女工也极好，做的绣活连一些老嬷嬷都赶不上她。你该看过她给十三弟做的那件披风，也该是清楚的吧？
她阿玛是四品典仪，官不大也不少，家里有好几房妻室，她是庶出，额娘又去的早，在家中一向不受宠，年岁一到，便急急送进了宫。
也是等到她进了我府里，她家里人这才把她记了起来，待她好了些。
然而她却从来都不盘算这些，她这人啊，从来都只记得别人的好，别人的欠好她哪有半点看在眼里啊！”
我已然岑寂了下来，待他停顿，便插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并不是她了的？”
被我打断，他微有一丝不快，但转瞬即逝，“最初的察觉该是那本《水浒》吧，她性子本就善良，最看不得这打打杀杀，又怎么会看《水浒》？
只是我其时并未放于心上，厥后想起才知那时她已不是她了。
若说真正疑心你不是她，该是被天地会匪徒囚禁那阵，她虽也算是世间难堪的一个奇女子，却绝不至有这样的勇气和镇定。
厥后我便小心取证。
然后便知道她居然变得不会刺绣，不会骑马，也不会奏琴了。
若说这些都是可以说是失忆不记得了，也能说的已往。
但一小我私家就算失忆，性子也不至于有这样的改变，她那样心善的一小我私家绝没有可能看着一个少女被调戏而无动于衷，更不行能看着断腿的小托钵人而不外去施舍……
那时我便清楚知道这身子里已是另一小我私家了。”
四爷眼底浮上一层黯然，一双清亮的眸子变得雾蒙蒙的。
心下叹息，他该是也很惆怅那样一个奇女子的离去吧？但这却不是我现在要关注的，我需要体贴的是他将如那里置我？
咬咬牙，狠心地破损气氛，问道：“既然你那时就已清楚我不是她了？为何到今日才来与我说这些？”
闻言，他眼中已回复清明，脸上也恢复了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森寒意。
见他这样变化，蓦然想起中学时学过的一首诗，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看云
我以为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远和近》）
他停止了旋转扳指的行动，端起茶杯，啜上一口，才回覆：
“在我刚清楚的时候确是极为恼火的，只是强行压住了。本想着待第二天自己较岑寂一些了，便找你说话的，可是却不意被指派去了办差，费了泰半个月。
然而这泰半个月我也想明确了，你虽不似她这么心善，可也并不是什么恶人。仔细盘算起来，你也算是于我有恩。再兼之，你对元寿也很是经心起劲。
我不管你是从哪飘来的一缕游魂，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占了这身子，我今日和你说明确，也是希望你能明确，现如今，你既然占了这身子，你即是钮钴禄-琴儿。
岂论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有没有亲朋挚友，又或是什么恩怨情仇，通通都给我放下了，安安份份地在这府里呆着，抚育元寿长大。
若是你敢在私底下打小算盘，最好不要教我知道了，否则不要怪我找僧人羽士来收了你，又或是将你打地六神无主。”
说到后面，他的眼中已满是阴翳的狠绝和残忍。我看在眼里，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小我私家，是真做得出的。
我按住心神，清晰地回覆他：“谢四爷坦诚相告。难堪四爷有这样的容人之心，琴儿无以为报，只一定谨记四爷教训，绝不思及其他，一心教育元寿成人。也请四爷放心，我这一缕孤魂并无任何可记挂的人或事，大可不必忧心过多。”
“如此最好。”他眼中阴翳徐徐散去。
呆坐了一会，他起身离去。
他走后，我捏着团团的手，抚摸了良久，也沉思了良久。
团团陪着我，也悄悄的，怪难堪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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