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2/2)
有人说,这世上最浪漫的一件事莫过于与爱人一起逐步变老。
我很赞同。
纵时光飞逝,有你,有我,一切都不足以畏惧。
由时间老人镌刻的爱,只会越发深入心扉,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沐浴完,给他换上一套宽松的素净长袍,淡淡的青,是新生叶片的颜色,在这炎炎夏日里看着很显清凉。
靠在床头,我捏着块干毛巾,缓慢地移动,替他擦干头发。
胤禛侧躺在床上,头伏在我的腿上,半蜷着身子,心情清静地像熟睡的婴孩。
于是我手中行动愈发轻柔。
窗开着,夜已深,凉风习习,银月皎皎,如诗如画。
没几日,有信函自京城来。
是弘历的字迹,颇具赵风,清健秀润,精致飘逸。
他说相别月余,甚为忖量,盼我早归。
悄然苦笑,岂非要我告诉这孩子,这一随行,实在是为了避开见到年氏生产?
我并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却也不是什么腹中能撑船般的大肚人。
所以才会在胤禛问我是否愿意来这热河时,马上允许。
只是,弘历他还需去上书房,不能离京,无法一同而来。
思及端午将至,我付托人采来几片荷叶,在厨房裹起了荷叶粽。
一屉蒸出,清香盈盈。留下四只,其余打包托人快马送到京城。
也有附书一封,不外是些嘱他勤奋学习,敬重身体之类的。
那晚,胤禛回来看到很是欢喜,向来少食的他,居然也一口吻吃了两个。
我很兴奋。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那一湖荷花则开得越发旺盛。
叶,亭亭如盖,翠碧连天。
花,袅袅若仙,红粉撩人。
故而,我终日流连于一旁,训练绘画。
某天,某人造访。
他语带惊讶,“咦,你这画法倒新鲜,我竟未曾见过。”
我袖手斜睨他,讥笑道,“岂论那里,八爷似乎都能往复自如呢。”
他漠不关心,拾起我的画作逐一浏览,很认真的样子。
近午的阳光照下来,我看到他琼玉般灼烁透明的脸上,写有淡淡的玄色阴郁。
那不是因为我或是这些画,而是这些年来的遭遇留给他的。
在这一场争夺之战中,他输了,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不禁有些唏嘘。现在,我仍能记起第一次见他,是那样地风华旷世。
“孩提时,我与四哥也曾特别相好。”他放下画作,悠悠作声道,“那时,我们就像一母同胞兄弟似的。还记得,母妃爱莲,我二人每年响总会去采来几朵莲花,盛放在净水瓶子里,换她一个笑容。有时候,也采来几个莲蓬,母妃便会为我们做莲子羹,清甜适口,我们都很爱喝。”
我凝思倾听。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徐徐不再亲近。他身旁的人换成了十三弟,我身侧的人也换成了九弟和十弟。”他双眸蓦然暗沉。
我暗自叹道,恐怕是从他娶了你心爱的女人开始的吧?破碎的梦,如何能拼上?愈粘,愈散。
当下劝道,“已往让它已往,须知来者可追。你与四爷的情分还能捡得回。”
我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段影象,噩耗传来谁人深夜,那人难堪一见的忙乱。没有谁不缅怀过往的单纯年月,况且胤禛他又是如此重情。
这样劝说,也是为他好。以我所知,胤禛会最终胜利,那么如若八爷能早一步转换派别,对他来说,只会是益处良多。
只见他摇摇头,眼底微凉,笑容昏暗,“你可知何谓非不为,实不能也?有些决议做出了,就没得悔改。”
我敛敛眉,“岂论到什么时候,人总是有选择的。”
他轻叹一口吻,视线移开,望向湖面,没有答话。
少顷,他回视我,问道“能否借画具一用?”
我点颔首。
挽袖,研墨,铺纸,执笔。
笔锋忽疾忽缓,乍起乍落,徐进徐退。
瞬间时光,一幅荷花图便告完成。
浓浓淡淡的墨色之间,仿可见碧波涟涟,几可闻荷香阵阵。
对着画,他静身长立,目含温情,笑如暖玉。
我想,他定然是忆起了往昔,忆起了那一片荷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纷歧会,他收起笑,转过头来看我,“谢谢。”
我手指画案,笑道,“那,不如这幅画就送予我做谢礼吧。”
他略微一怔,又看了几眼画,才颌首道,“也好。”
我送他出去。
在门口,他停下了步子,对我说,“我听闻你在查那害你之人。”
我说,“是。”
他迟疑着接着道,“岂论你信不信,那与我无关。”
我颔首,“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他讶异地看看我。
我云淡风轻地笑笑。
之所以能肯定不是你,是因为频频接触下,能看出你的品性,从而能推断出:若是你,我今日便不能站在这里。因为,你不会让自己那么不小心。
他是与胤禛一齐长大的人,他们甚至比邻而居,可又有几人觉察,实在他们很相似,一样那么地心思深藏,一样那么地手段决绝。
我做政局的旁观者,于是乎,我望见了。
只是,再相近又如何?古亦有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从来皆是成王败寇。
劝已劝过,你不愿停手,我也只能作罢。无论怎样,这条路,我总算也送过你一程。你我的缘分,也就如斯淡薄吧。
唯剩祝福。
是夜,我做了莲子羹。
小小的一碗,胤禛吃了良久,良久。
五月二十六,有家信寄来。
年氏在前一夜里生产了,是个男孩。
也就是说,我的丈夫,又有了一个儿子。
五月二十八,我送胤禛上马。
迎着初升但阳,他的侧脸线条坚贞,轮廓明确,透着耀眼光华。
我扶着马,仰着头,手下鬃毛打了却,用上力才抽了出来。
五月三十,一觉醒来,惊觉床侧有人。
他,双眉轻拧,长睫微颤,面容稍显沉凝,衣衫栉风沐雨。
“您醒了?”他脉脉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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