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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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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冉冉,冥币飘飘。

穿过拦门的白帐,踏进弥散的青烟,我又回到了紫禁城。

孝服、膜拜、哭泣……

更多的孝服、膜拜、哭泣……

一步步前行,我冷冷旁观。

这些泪水,有几分是真呢?

景仁宫。

灿金色翼角斜斜插入苍灰色天空,悬挂檐下白茫茫的挽绸迎风猎猎,停泊屋顶黑压压的鸦群徐起徐落。

我仰头望着门额上的金匾,半天迈不出步子。

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十年,二十年,抑或更长的岁月……

我心底蓦然腾升一股惧意。

踏过这个门,我就真真正正成了天子的女人,以后往后数以千计的日日夜夜,我都只能在这宫墙背后渡过……

“主子,您到了。仆众已在此恭候多日了。”内里有小我私家迎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是凝夏。

“凝夏姑姑。”注意到她身上宫装的规格,我微笑着颔首致意。

“这都是托您的福。”她赧然一笑,提手相邀,“主子,这边请。”

“主子祥瑞……”长长两排宫女太监。

我有片晌的失神。

到底是身份纷歧般了……

“这是您的卧房。”凝夏推开一扇朱门。

铜镀景泰蓝座钟,清漆黄梨木桌椅,月白垂碧珠纱幔,水墨绘云山屏风,剔红镂空花大床……

一点不奢华但有十分精致,显然部署的人是很费了番心思的。

怔忪间,鼻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什么味道?寻思着,我情不自禁顺着香气走了已往。

锦格支摘窗外,一株鲜红溅雪而放,绝尘美艳,特别妖娆。

“这盆红梅照旧高公公亲自搬来的。”凝夏走上前来,对我解释道,“说是原就是这里的。”

这样子……回望花开,我的唇边徐徐噙上一朵笑容。

一个月的丧事事后,封爵令下来了。

熹妃。

熹?照旧惜?

捏着诏书,我的指尖都发白了。

堆笑送走诏命太监,我摒退众人,一小我私家关进卧房。

我有什么理由责怪胤禛?

公正点说,他也是用了心的,挑选了这么一个字,谐音我真实的姓名。

然而他如何会知道我是痛恨自己姓名的,尤其痛恨那一个字……

那些淹没在流光岁月之中的累累纠结,原来从未湮灭忘却,轻轻一个字那刻骨的沉痛就汹涌来到,销毁我的身心。

我禁不住掩面而泣,泪流成河。

换个字是不是就能换个了局?我无从知道……

是夜,乾清宫。

我阖目平躺。身盖的缎被轻滑,亲和肌肤,丝丝熨帖。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隐约闻到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如水波一样悠悠荡过来。

他来了。

我越发闭紧了眼。

想念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何等畏惧一睁眼会发现一切不外只是绮梦一场……

香味细细熏着我的鼻子,我的心像是荡起了秋千,时上时下。

他微凉的指尖点上我的眉心,像一杆拂尘顺着我的眉线扫入鬓间,再落下来,掉进我的耳廓,又爬出来,碾过我的唇,沿脖颈一路下滑……

他轻轻揭起一线被角,我感受到他火热的呼吸像一座山似得重重压下来。

紧接着,有一个轻吻落在了我的肩胛,然后是锁骨、颈窝……

被一寸寸掀开,吻一寸寸下延……床褥在我的手中纠成一团。

一声霹雳炸响,暴雨倾盆。良田千亩,久旱逢甘霖。

我清静地蜷在他的臂弯里,他闲闲用手指拨弄我缭乱的长发,温柔浅笑不止。

“照旧只有你,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烦恼。”他低下头用鼻尖蹭蹭我的鼻头,低语。

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又多了几道皱纹……连忙雄不已。

“快睡吧,你一定很累了。过不多会,又该上朝的了。”我亲吻他的眼眉,哄道。

“嗯……”他徐徐合上双目,用鼻音呢喃应道。

看他鼻息徐徐匀称,我伸手掖掖实被角,突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十指紧扣,仍闭着眼,问道,“那屋子还喜欢吧?”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柔声答,“很喜欢。”

他的嘴角挂上一抹笑,道,“我皇额娘她以前也住在那儿。”

我注视他的脸,轻声答,“我知道……”

我看着他浅笑沉甜睡去,面容如湖水中的月影般莹润柔和。

此时现在的他,半点不像九五至尊,倒像极了一个单纯的孩子。

烛光轻颤,我兀地意识到,适才他一直没有对我用谁人“朕”字,两次自称都是用的“我”。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深想。

之后的某日,永和宫。

“太后祥瑞。”我福身问安。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翘着长指,虚晃一下手臂,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退下,她冷冷启齿,“开初本宫只当你不外寻常一个媚惑子,只管十四对你一往情深倒也不足为惧。如今看来,倒是本宫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我连忙提高了警惕。

“本宫千算万算,还真没推测竟让你这妮子给截了和……”她冷笑道。

“琴儿不懂您在说什么。”我皱起了眉头。

“你别装傻了!先皇亲口对本宫说过,继位人是谁都不会是老四!”她激动得颤巍巍站了起来,“他是天煞孤星,绝不能称帝的!”

她居然知道这一命格之说……我惊讶之余,茅塞顿开。这即是你从来不愿亲近这个儿子的原因吗?我感应愤慨,更感应悲痛。

心意已定,我拍拍膝腿抬头立起,平视她坦然笑道,“今且不谈帝王耍谋弄术的才智能耐,试问太后一句,您以为,一个男子的话,我们可以信几句?没错,您得宠多年,可咱今天把话摊开来说,您自个儿琢磨看看,您在先帝心中到底算什么? ”

太后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喝道,“住嘴!满口尽是胡言,先皇心里有没有本宫,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轻哼一声,“是吗?您寻思寻思,若是先帝真有心停顿皇上,他当初会由着皇上升到亲王这个位置吗?愈甚者,先皇并非笃信任何宗教教义之人,一个江湖术士的话,您认为他老人家会听在心里吗?而且,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又为什么会告诉您知道呢?您别告诉我,您从没有过一丝怀疑,这其中会有诈?”

她恼羞成怒,一把捞起一柄翡翠如意朝我扔了过来,骂道,“你这个贱婢!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这样跟本宫说话的!”

我丝绝不闪避,如意结结实实砸中我的额心。好痛,我闻到血腥味。

“你怎么不躲?”她愣住了。

“您明确的。”我冲她嫣然一笑。

她的一张脸马上血色全无。

我暗叹一声,扯脱手帕,捂住伤口,行礼告退。

踉踉跄跄走到大门口,凝夏望见我大吃一惊,冲上前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一句话还没说全,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她的怀里。

黑漆黑。

有一抹湿凉,极轻极轻地抚过我的面,消去几许燥热。

幽幽睁眼。见到一张焦灼的小脸。

“弘历……”我沙哑唤一声,又堕入昏沉。

温热道药,哺入口。

苦……我不满地吐出。

粗拙的指腹掠过我的嘴角,那样沉稳自然,透着不经意的温柔。

我莫名安宁。很乖很乖地咽下厥后的每一口。

再睁眼时已是东方亘白,霞光若彩。

实在那伤并不重,只是我这几年来伤病不停,身体实在被糟蹋过了,所以才会一时晕了已往……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样……惊悚骇人……险些整个太医院都搬进了我的景仁宫……

帷幕风翻,满屋子的人跪伏。

“都退下吧。”隽永沉静,威仪万方。

他很慢、很慢地在我身旁坐下。

“今儿不上朝了?”我执起他的手,贴合面颊,晏晏笑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悄悄看我,很缓慢地问。

“什么?”我一时没转过神来。

他一双黑眸微蒙,似乎笼罩一层稀薄烟雨。

我霎时醒悟,心中一个咯噔,他这是知道了?

“若是太医再不说,你这是企图瞒我一世?” 容色空茫寥寂。

我想起谁人夜晚,天那么冷,风那么大,水那么冰……更想起那片心伤,密密深深,难书难述。

他默然片晌,眼底清芒闪闪,明灭不定,“你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愠不火,不徐不疾,不卑不亢,不亲不疏,举止有节,张弛有度……”

我心一凛,徐徐垂下手来,无力撒开。

他浓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庞大,“知道我为什么选“熹”这个字做你封号吗?”

我心震动,满身。

他微顿片晌,眸色陈黯神情模糊,像是倾述又像是自语,

“你就像是一束光,照进我的生命,驱散所有漆黑和忧伤。你就像是一束光,悄悄挥洒你的明亮,默默释放你的温暖,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分毫。你就像是一束光,我看不懂,探不进,摸不透,只能追随,无法捕捉,更无法拥有……”

最后,他慨然叹道,“然而你若真是一束光,我也愿意随着你,从今生……走到彼岸,从空间……走到时间……”

他展臂圈住我,牢牢拥抱。

我感受到他的胸膛升沉,汹涌如浪潮。

禁不住泪落涟涟。

数日后。

最后一根簪子插好,胤禛托着发髻,眼底笑意隐隐。

突然他眸光一滞。

我察觉到他视线落处,顿悟。

额心的伤终是愈合了,可是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疤痕,很是显着,有碍观瞻。

我探手触摸,心思宛转。

除了太后没人知道我这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出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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