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1/2)
蜿蜒的血,晕染着厚厚的被褥,猩红,刺鼻。
白花花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无数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撞击,嗡嗡作响。牢牢闭和的牙关咬住了布团,嘴里的血腥险些让我作呕,时间久了,牙齿咬的发酸。无力,全身无力,下腹刀绞般疼痛,让我摒住了呼吸,那情不自禁的下坠感,似乎胀开了通身的骨节,一寸寸的裂,咯吱作响。
“娘娘,快好了,您再用些气力。”这声音像是遥远奠边传来,缥缈无际。
我挣扎着,却已经无力可使,只得胡乱用力抓住些工具,狠狠的抓。
似乎耳畔响起了婴儿典哭声,又是嘈杂的恭贺声,不外我都无法剖析了,因为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很快就陷进漆黑梦魇。
徐徐睁开眼,一位白衣女子背站在榻前,袅娜身姿莫名的熟悉。而怀中的襁褓更是吸引了我的眼光,我想起身,去看那孩子,她猛地转头,惊得我胳膊发软支撑不住身子,瘫倒榻边。
王尤物妩媚的伫立在我眼前,眉眼间怕羞带笑。
她晃悠怀中的孩子,哼着小曲儿逗弄着,我强爬起,哆嗦着站立,蹑住手脚走到她身后,一把拽住她宽大衣袖,抢那襁褓。无奈气力不足,不见她动,我却被用力摔倒在地,她转头看我:“怎么?你可以拿走我的孩子,岂非我就拿不得你的孩子?”
我忙乱,几下爬到她的裙边,眼泪如泉,心如刀割。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放弃。我乞求叠声,她不为所动,欲转身离去,拦也拦不住。见状我只能趴在地上恸哭。
撕心裂肺的哭,透彻心扉的哭,我迷在梦魇中无法走出。
突然一声响亮的哭声蓦然将我从迷餍中叫醒,急急的张开眼,抬头四处寻找,灵犀听见我痛哭,急遽走来,我一把拽住她,哑了嗓子急急的问:“孩子呢?”
“娘娘别急,郡主让娘抱着呢!”说罢她快快跑出领来一个憨厚妇人,怀中正是我的孩子。
我悬着的心马上放了下来,将孩子牢牢抱在怀中,她柔嫩的小脸,皱皱的皮肤透着粉红,细长的双眼紧闭,稚嫩的小嘴微微嘟起。我用手指抚摸她的小脸,脸上浮现笑意,满心都是感动。这是我的女儿,身体内延续着我的血脉。我看了又看,胳膊酸麻也舍不得放下。
灵犀见此,付托宫人把那娘和自己的床上铺盖搬进屋子,在榻边左右铺上,准备随时随刻起身服侍。
闻讯迟来的刘恒被宫人拦在殿外,年迈的嬷嬷嘀嘀咕咕跟他说着禁忌,他等得心急如焚,面容一冷,最后伸手将那嬷嬷拽到一旁,抬脚将紧闭的殿门用力踹开,唬得内里的宫娥惊叫连连。
他疾步走到榻前,我正抱起孩子用脸摩挲着,婉柔掸眼看他,他蹑住了手脚靠近床榻,我伸脱手指朝他轻嘘了一下,刘恒领意点颔首,轻轻地贴边坐下,微笑柔声逗弄:“来,让父王看一下。”我顺他的眼光看去,也含着慈祥笑意。
她是我们的至亲骨血,她将我与刘恒细密地联系。
他眼光定在我脸上,流连着我难堪一见的纯净笑意:“你许久未曾这么笑了。”
“嫔妾恐惧。”我低头,将满腹心事藏于心底。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敛起笑容,说的别有深意。
我噙着笑,直视于他:“那里,代王也委屈。”
我俩对着默然沉静,谁都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他陵寝修的并不顺利,前些日子陵寝塌方,半成的穹顶掉落下来砸死了不少民夫,原本只是劳民伤财的代王刘恒,现在又背上蹂躏人命的罪名。他才不外十五岁,却是恶名昭著在外了。
灵犀站在旁边,斟酌着打破僵局,轻笑了一声:“娘娘,您看小郡主还没名字,不如请代王赐小郡主一个名字罢!”
我淡笑,也相识她的用心:“照旧你想的周全,那咱们就求代王犒赏个名字罢!”
“慢着,本王先给她封个称谓。”他含着笑意,双眼闪着灼烁。
“代王,这不合规则,她是女子,高祖所定规则,亲王郡主无封号。”我有些担忧。王子成年可得封号,女子除非是长公主才有封号一说。
“怕什么?我们私下底叫,不如就叫馆陶,名字嘛,就叫刘嫖。”
刘嫖,我的女儿。
我眉心微抬,向他会意一笑,他也温和还我,连夜来的疲劳都因为相互的默契忘于脑后,心头一暖,涌起无限春意。
馆陶满月冷清的很,薄太后已然不理世事,杜王后因病也只是付托宫人送来贺礼而已。刘恒忙于督造陵寝,连日劳作,不得闲暇赶回宫来,所以我只得与灵犀做些素菜,为馆陶过着清冷的满月。
空旷的大殿,晃着朦胧的灯盏,下方是孤零零的一张黄木四角桌,我抱着馆陶贴桌而坐,桌上充满了菜肴。灵犀站在一旁,无声的为我摆放碗碟。
“你也坐下,咱们一起吃罢。”我伸手示意灵犀坐下,低声说。
她转头看我,恭顺回覆:“仆众不敢,这反面规则。”
“还讲什么规则,今天这里也没有别人,咱们自己过。”我笑的酸楚,心中酷寒。
灵犀还想推诿,看我神色凄凉,只得听话,低眉坐下,却不见抬手动筷。
馆陶睁开双眼望着四周,频仍蹬动的小脚总是不闲着,我眼前的碗筷被她打翻频频,灵犀起身想捡,我摆摆手,:“不用,我不想吃。”
灵犀又低身坐下,两人相对,无声的坐着。
突然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欢声,不等宫人通禀殿门一下子被人用力推开。
乔尤物与段尤物带着笑意迈步进来,乔秀晴还咂咂嘴:“我就说么,姐姐是不喜欢我们的,那里有这样热闹的日子不请我们做姨娘的原理。幸好我们闻着味儿就来了,也不管你请不请的了。”
见状我轻笑起来,忙起身命灵犀再添些碗筷。
段尤物相比之下倒是斯文些,只是抿嘴笑着,过来逗弄馆陶。
“好精致个小人儿,未来必是倾国倾城的尤物,可是要嫁回汉宫要个皇后当当?”乔尤物开朗的笑着,熏染在场的人,一扫刚刚的凄凉阴霾气息,我的心也因她的话语宽畅了些。
嫖儿并不认生,在段尤物怀中咯咯作声。段氏转头对我说:“妹妹羡慕姐姐的好福气,能有这么一个粉娃娃,逐日与自己做个伴,日子也不算惆怅,不若我们……”她说到此处突然噤声,回首看着乔氏,乔氏瞪了她一眼,随即朗声笑起:“我们怎么了?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生倒也清洁。姐姐你看,这是我拿来的好酒,今天我们姐妹几个不醉不归。”
我知道乔秀晴的失宠并非她的错,刘恒那时只想想给汉宫吕太后留下好色的假象,让她知道每个良家子都有宠幸,无法分清伯仲宠废,这样也可以缓轻吕太后的怀疑,她只是一枚棋子,却被这战略给延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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