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和葬礼（1/2）

初升但阳带着青草和朝露的气息。

两人依旧赖在床上，懒洋洋瞪着。

萧卷摸摸她慵懒的面颊，抱住她微笑道：“熙之，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舒适的在世。”

“呵呵，萧卷，我会的。”

“我付托御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工具，我陪你一起吃。”

“呵呵，好的。”

“萧卷，你担忧的弟弟们么？”

萧卷注视着她：“熙之，我的祖先是勒死了前朝的末帝才改朝换代的，那是果真的弑君！野心家做下种种辣事，一定会为其他的野心家所效仿。我父亲虽然是渡江立国，可是先祖恶行，何以能享长祚？如今天下大乱，皇室微弱，逐鹿者不知几多，我的弟弟们到底能有何等的运气，已经不是我能决议的了。我最大的心愿是他们能得善终就不错了。熙之，你千万不要卷进去，我希望，至少能保全你……”

她点颔首，细细的看着萧卷，从昨晚开始，萧卷的脸色就开始泛起一种死灰一般的苍白，到今天，那种苍白就更显着了。

她是弃婴，不知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何日出生。收养她的师父，个性十分痴狂奇异，整天沦落于武学、书画，天天**鸣第一声的时候，就向导门生练功，学习。许多年下来，连自己的生日都早已忘道九霄云外，况且是这捡到的小徒弟。

在四年之前，蓝熙之的生活和思绪里从来没有过“生日”一说，直到遇到萧卷。

那是一次极为偶然的相逢，萧卷刚刚履历“废黜与否”的深宫风云，正是人生中最昏暗最危急的一段时光。当他逃也似的脱离深宫却遭到无名杀手的一路追杀，正好被途经卖画的蓝熙之救下。

萧卷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自己年岁生日的人，就将遇到她的那一天定为她的生日。

“萧卷，我就是在四年前的今天遇到你的。效果，这一天成了我的生日。”

“你喜欢这一天么？”

“这一天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的日子，呵呵。”

“熙之，以后没有我陪你，你一小我私家也要好好过生日。”

蓝熙之镇定自若的道：“嗯，我会的。你放心吧。”

精致适口的寿餐早已吃过了，两人又随便说说话，在黄昏璀璨的夕阳里沐浴易服。

温热舒适的水洒在身上，带着的芬芳的气息。萧卷靠在浴池边上，猛烈的咳嗽险些要将心肺吐出来，身子好频频都摇摇欲坠。

蓝熙之笑嘻嘻的扶住他，为他换好衣服，自己也盛装而出。

萧卷仔细的看着她，这身衣服，正是去年自己送给她的立“太子妃”时穿的“百鸟朝凤”裙裳。她头插凤钗步摇，原本的配饰在她那天一怒之下，到“倚天屠兔记”换酒喝了，现在，她身上戴着的首饰是她上次生日时那一整套绿色的翡翠。

他靠坐在宽宽的椅子上，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委曲多捱了这段时间，现在葛洪开的方子已经快要失去最后的效力了……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他委曲打着精神，笑道：“熙之，你真是悦目。”

蓝熙之轻轻靠在他身边，揽着他的头：“萧卷，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夸我悦目呢！”

“是么，熙之？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说了许多次呢。因为，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呵呵。”

“嗯，我知道。你是这世界上以为我最悦目的人，我也一直都知道，呵呵。”

他的手越来越无力，却提了口吻，轻轻拉着她的手，“熙之，你要给我看的工具呢？”

蓝熙之笑盈盈的坐在他身边，从怀里摸出一幅丝绢，展开，画面上的男子双眼晶亮，清羸、病弱，身子隐隐在缥缈的云雾里，望之，似要从云雾里飞升而去。

这丝绢很长，画上的人险些如真人一般巨细。

萧卷细细的看着自己的画像，又看看蓝熙之，眼里一片湿润。

“萧卷，你从来不要我画像，可是，我照旧画了。这种丝绢，是我在宫里找的贡品，比一般的画纸还要好，永不褪色，也不易损坏……”

她微笑着又拿出一幅画来，这画是一幅卷轴，也比前一幅小多了，画上是两小我私家，羸弱的男子背着一个女子，正在从山道往小亭走，他的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小亭的最后一级石阶，两人都抬起头看着小亭的偏向，满面的微笑……

他的手一抖，手里自己的画像掉在地上，却仍然伸脱手去：“熙之，我要这幅，要我们两小我私家的……”

蓝熙之把画卷递给他，却并不捡掉在地上的那幅画像，笑道：“萧卷，你不要我画，我却偷偷画了两幅哦。”

“熙之……我不是不要你画像，我是怕你……在以后的岁月里看了会惆怅……惆怅……”

“也是啊，如果没有画像、没有任何足以引起回忆的工具，时间久了，自然就淡忘了，也就不会触景生情了，是这样吧，萧卷？”

萧卷微笑着看着手里的画像，手又抖了几下，再也拿不稳了。

蓝熙之牢牢扶住他的手，他终于拿住了画卷。

“呵呵，萧卷，我原来以为，有这幅画像陪着我，就如见到你本人似的。可是，我现在才明确，你是对的！画像再栩栩如生也不是真人！以后，我不要再看到任何关于你的工具，不再触动任何关于你的影象，这样，我才会舒适的活下去……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了……”

“熙之，熙之……”

她微笑着靠在他身边，逐步的取下身上的一件件配饰，翡翠握在手里，微微运劲，一块一块的碎裂成片：“这些……都不要了……我要扑灭一切影象……”

一件又一件，碎裂成片……

整套首饰已经完全碎裂，萧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伸手取过自己手中的画卷，微一用劲……

他柔声道：“熙之，我有点畏惧我马上要去的谁人世界，它也许会很冷清的，我要留着它们陪着我……”

画纸已经裂了一道口子，蓝熙之微笑着住手，将画卷重新放在他的手里：“好吧，萧卷，你先走一步等我……”

“熙之……”

那是忧虑而心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穿透耳膜直接刻得心口血淋淋的，蓝熙之淡淡道：“萧卷，你放心，如果老天没有让我来找你，我自己是不会提前来找你的！”

她弯下腰将地上那幅萧卷一小我私家的画像捡起来，心口猛烈帝痛，运劲的手到中途却无论如何都撕不下去。心里强烈帝痛，好一会儿，她才笑起来：“萧卷，既然你都要了一幅，我也要一幅，这样才公正，是不是？”

萧卷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愈加黯淡：“熙之，以后，你的生日都是我的忌日，我并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捱到陪你过了生日……熙之……原谅我……”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呵呵。”

他还要说什么，她微笑着往他越来越苍白的唇上亲去，他手里的画卷掉到地上，牢牢抱住她，柔声道：“熙之……你脱离这里吧，马上就走……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要太辛苦……”

“好的，萧卷，我会脱离的，也会活得很舒适的……你放心！”

萧卷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完全黯淡，面上浮起清静的微笑：

熙之！

熙之！！

熙之！！！

他一次次的叫她的名字，比最温柔的时候更温柔，比最热切的时候更热切，然后，他的眼睛逐步闭上，就像困倦已极的人，终于舒适的睡着了……

天色已经晚了，屋子里没有点灯也不再有任何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