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诛心(二)(2/2)
“可笑!可笑至极!”
鳌拜口中一直重复这一句话,他挣扎着,仿若要将这牢顶都掀了去。
是啊,曾今美誉天下的‘满洲第一英雄’的称谓,如今却沦为人前人后的笑柄,叫他这要强了一辈子的人,如何能接受如此屈辱?
这般说辞,倒比杀了他还叫他恐惧。
况且这条命,也确是他在乾清宫大殿之上,跪地痛哭流涕求来的。
当时哭的是自己对大清的衷心,可他却不曾想,在旁人眼里看来,这不过是他不肯就死,为博皇上同情的说辞罢了。
人说流言蜚语算得杀人的刀子,那婉媃这番话,便是诛了鳌拜的心。
可鳌拜却并不知,皇上又哪里亲手拟过他的罪诏呢?
不过是婉媃凭空捏造出来的罢了。
婉媃瞧他行径疯魔,嗤笑道:“义父这条命留的周全,可日后,怕是要日日夜夜与这铁链冰墙相伴了。如此日复一日,您终会成为一具臭了的行尸走肉。从前您在前朝杀伐决断,如今屈居末流的狱卒皆可对您颐指气使。您甘心吗?”
“莫以为老夫不知你打的是何算盘。”鳌拜一瞬止了疯癫,凝眉瞪着婉媃道:“你如此说,不过是想逼老夫就死,还你阿玛自由身!”
“还我阿玛自由?”婉媃连连冷笑,身子不由向后退了几步:“那您妻妾的自由,子女的自由,手足的自由呢?您便一并不要了吗?”
她指着天牢另一端,扬眉道:“如今瓜尔佳府一百零九口人,尽数关押在此。不过天牢冗长,义父与家人虽仍在同一屋檐下,怕只怕是死生再不能相见了。”
她见鳌拜眼眸之光渐渐暗淡,上前两步将袖间转着的‘震心散’粉末洒在鳌拜掌心,而后在其耳畔轻声道:“这是能渡您脱离苦海的灵药,也是能救人性命的灵药。不过这‘渡’与‘救’的,都不是您罢了。”
话落,婉媃倏地跪地,双手垂直向前摊开,冲鳌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她起身转首,再不看鳌拜一眼,径直出了牢房。
出天牢时,婉媃举眸,见宫中老鸦似群起而来盘旋在天牢上空,那乌压压的一片,似遮蔽了皓月的苍凉乌云般。
老鸦成群落在漆黑的老树残枝上,叠出一个荒凉的姿势。
门外驻守侍卫将天牢玄铁大门重重闭上,那声音惊的老鸦四下横飞,偶一乌黑羽毛随风卷动飘落,婉媃一伸手,将其拈在手中。
她微叹一口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锈迹斑斑的铁门,与一眼望不见边儿的黑暗。
而后杨了手中那撮羽毛,面色冰冷向远方行去。